然而当他开离路边时,公路不再是毁坏的了。它重归平坦,朝向一座不再是被炸毁了的城市。他重新停靠在路旁,无力地、挫败地坐着,许多分钟后他才能再次驾驶,但开得很慢,因为他不相信自己——他在发抖——还能以更快的速度驾驶了。
他本打算过了河然后继续驶向芝加哥,当晚就到达那里,可是现在他的计划改变了。他太震惊了并且,另外,还有那些胶卷。他需要时间来思考,他对自己说,许多时间来思考。
在离城几英里的地方他找到了一个路边停车场,然后开了进去,把车停在一座烤肉架和一台旧式水泵旁。他从后备箱里带的少量给养中取了些木柴然后升了一堆火。再把装着厨具和食品的箱子拖出来,架好咖啡壶,把一个煎锅放到烤架上并朝里打了三个鸡蛋。
在他驶离公路时,他就看见一个男人在路边走着;而现在,当他打鸡蛋时,他看见那男人已经拐进了停车场并朝他的车走来。男人走近水泵。
“这东西能用吗?”他问。
兰德点点头。“我已经打了一罐水,”他说,“就刚才。”
“真是个热天。”男人说道。
他上下地挤压着水泵的手柄。
“对走路来说太热了。”他说。
“你走了很远?”
“走了六个星期。”他说。
兰德更仔细地打量他。衣服又旧又破,但相当干净。他一两天前刮过胡子。他的头发很长——不是说他留得长,而是因为缺少修剪。
水自泵口涌出,男人捧手接在下面,弯腰去喝。
“真棒,”他终於说道,“我刚才很渴。”
“你吃得怎么样?”兰德问道,男人犹豫了一下。“不怎么样,”他说。
“到后挡板上的箱子那里去。帮你自己拿张盘子和几样餐具。一个杯子,还有。咖啡快好了。”
“先生,我不想让你认为我到这来是……”
“别说了,”兰德道,“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那儿有足够我们两个人吃的。”
男子拿了一个盘子和一个杯子,一把刀,一把叉,和一把勺。他走过来站在火旁。
“我不习惯这个,”他说,“以前我从未做过这种事。我一直有份工作。十七年了我一直都有份工作……”
“给你,”兰德说。他让鸡蛋滑入他的盘子,走回箱子那儿另外拿了三个。
男人走到一张野餐桌旁把他的盘子放下。“别等我,”兰德说,“趁热吃掉它们。咖啡要好了。如果你想要的话还有面包。”
“我待会儿会来一片,”男人说道,“用来擦盘子。”
约翰斯德灵,他说他的名字叫,而约翰斯德灵现在又在哪儿呢,兰德想——还在轧马路,找工作,任何工作,一天的工作,一小时的工作,一个十七年来一直有份工作的人一朝没了工作?想到斯德灵,他感到一阵内疚的心痛。他欠约翰斯德灵一笔他永难偿还的债,在他们谈话时却并没意识到那涉及了任何的债务。
他们坐着说话,一边还吃着他们的鸡蛋,用面包抹净盘子,喝热咖啡。
“十七年了,”斯德灵说,“一个机器操作员。一个老手。在同一家公司里干。然后他们开除了我。我和另外四百个。一次就那么多。后来他们又开了些人。我不是唯一的一个。我们有许多个。我们不是停薪留职,我们是被开除了。没指望再回去了。不是公司的错,我想。一笔大合同飞了,就没活儿可干了。你自己怎么样呢?也被开了?”
兰德点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呵,从你吃得这样。比馆子还便宜。而且你还带了个睡袋。你睡在车里吗?”
“说的很对,”兰德说。“这对我来说不像对别人那样糟糕。我没有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