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因为我一直反对罗马人奴役犹太人,我还反对希律王干的那些不义的坏事。我预言将来会有一天,所有的不义之人都会被毁灭,阿多奈的国度会在大地上重建,就像古代的先知们预言过的。我对大家说:‘做好准备吧,有一天你们会拿起剑来,为了阿多奈的意志而战!’那些不义之人知道他们会在那天被统统消灭,所以他们要先来杀了我。”尽管用词激烈,约翰的声音听上去却十分平和。他的脸上完全没有狂热的神情,他就像是一个英国国教的牧师,在宣读那些宣读了无数次、已经使他不再激动的教义。
卡尔格罗高尔听懂了他所说的大意。原来这个人想要唤醒苦难中的民众摆脱罗马人和他们的傀儡希律王的统治,建立一个更“正义”的王国。不过他却把这个计划归功于“阿多奈”(这是“耶和华”的另一个称呼,意思就是上帝),这听上去给这个计划增加了额外的份量,就像二十世纪许多学者猜测的那样。在一个政治和宗教紧紧纠缠的世界——特别是西方,给这样的计划安排一个超自然的来源是很有必要的。
格罗高尔还想到,不光是约翰相信他的主意出自神启,在地中海另一边的希腊人也在激烈地争论这样的念头究竟是源于人自己的头脑还是神的赐予。
而且约翰把他当成来自埃及的博士——也就是魔法师了。不过这并没有使格罗高尔特别地惊讶。他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件不寻常的奇迹,更何况,他出现的时间又恰恰合于古训。对于艾赛尼人这样的教派来说,这些事情更不寻常。艾赛尼人常常禁欲,辟谷,而且习惯于在旷野中见到异象。所以不必怀疑了,现在他周围这些人正是艾赛尼人,他们的仪式性的洗礼和禁欲体现了他们心理上的失落,也正合乎他们那种偏执狂般的神秘主义教义——正是这种教义使他们发明了许多神秘兮兮的词汇。所有这些想法都飞也似地在格罗高尔脑子里面闪现。他曾经想要当一名精神病学家,结果一直没有成功。然而现在格罗高尔却深深地困惑了,他的思绪在纯粹理性和渴望被神秘主义本身说服的想法之间游走着。
“我必须考虑考虑。”约翰一边说,一边回身走向窑洞的门口。“我必须祈祷。你先待在这里,直到我有了主意。”他离开了窑洞,很快大步走得没影了。
格罗高尔把身子缩回,陷进潮湿的稻草里。现在他无疑是在一个石灰岩的窑洞里,四周的空气无比潮湿。外面一定很热。他感到了困意渐渐浸过了他的全身。
自注:
① 原文为Theinstruments,cryptographic,unconventional,疑现译有不妥。
② 原文为TheVoiceofTongues,疑有出典。
③ 原文为Emmanuel,在《圣经》中译为“以马内利”,现在通译“伊玛诺尔”。
二
他想起了五年前,不,应该是差不多两千年以后的事情。
他和莫尼卡躺在被汗水溻湿的闷热的床上。他想和她来一次正常的做爱的企图又一次失败了,蜕化成为一种轻微精神失常的表演,这似乎比别的事情更给她以快感。
他们还没有正式谈恋爱,更不说结婚。这些都只是说说罢了。通常,在他因为和她争论而发起火来的时候,他才感到他正爱着她呢。
“我想,你又要和我说你不满意了。”在黑暗中,她接过了他递给他的点着的香烟。
“没有啊。”他说。
他们吸烟的时候,屋子里出现了暂时的安静。
接着,他知道下面的话可能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可他还是不禁说道:
“这很有讽刺意味,不是吗?”
他等待着她的回答。不过她迟疑了一会儿。
“你说什么很有讽刺意味?”她终于说道。
“这一切啊。你把你的时间几乎都用来帮助性恐慌患者恢复正常,可是每天晚上你都和他们一样。”
“这可不一样。你知道我帮助他们只是为了拿到学位。”
“好吧。”他扭头借着窗外的星光看着她的脸。她有一头红发,面容看上去有些憔悴,但又有着精神病学社会工作者特有的那种冷静、专业的充满诱惑力的嗓音。这嗓音柔和而平易近人,听上去却很虚假。只是很偶尔的时候,当她明显激动起来的时候,她的声音听上去才符合她的真实性格。这种真实性格从不曾在她安静的时候表露出来,特别是在她睡觉的时候。她的眼睛永远充满了警觉,她的行动绝大多数都是深思熟虑过的。她整个人上上下下都被严密地遮盖着,这或许就是她从一般的做爱得不到什么快感的原因吧。
“但你总是没法让自己放轻松,对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