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时间机器也还在那儿。他们光用生牛皮做的绳索就把它从运到了他们那里。
如果能找到一个好铁匠,或者别的什么金工,或许还有修复的希望。
可是归程变得充满了危险啊。
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马上回到自己的时代,还是到一个离钉十字架更近的时刻去。他倒并不是为了见证耶稣被钉十字架而来,而是想在耶稣理应进入耶路撒冷城的那天,也就是逾越节的时候,感受一下耶路撒冷城里的气氛。莫尼卡一直认为耶稣是率领一支武装部队冲进这个城市的。
她说过,所有的证据都证明了这一点。所有的证据都证明了这一点,可是他却怎么也不肯相信。他始终觉得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如果只有他能见到耶稣呢?约翰显然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虽然他告诉过格罗高尔确实有个预言说过救世主会是个拿撒勒人。可是这样的预言太多了,彼此都在矛盾着。
他开始往回走,冲着艾赛尼人村落的大概方向。他应该还没走远,他应该马上就能认出他们住的那些山。
天气很快变得非常炎热了,地面也越来越荒芜。空气在他的眼前翻滚着。他醒来时就感觉到的那种精疲力尽的感觉,现在更加强烈了。他的嘴发干,他的腿疲乏无力。他感到很饿,周围却找不到任何吃的。还是一点也看不到那些艾赛尼人住的山。
只有南方两英里以外的地方有一座山丘。
他决定向那里走去。也许到了那里他就弄清楚自己的所在了。也许在那里正有一个村镇,他们会给他食物。
他的脚所触之处,沙土在他四周荡起变成浮尘。偶然有一些枝枒疏落的灌木和突兀而起的岩石阻挡住他的去路。
攀爬那座山的时候,他开始流血,磕得青一块紫一块。到山顶的路(山顶比他一开始想的要远多了)非常艰难。他常常在山坡松动的石头上滑倒,跌得鼻青脸肿,靠他的溃烂的双手和双脚的支撑才能阻止自己一直滑到山脚。有时他被到处丛生青草和苔藓粘住,有时他不得不抱住突起的大岩石。他常常停下来歇息,意识和身体都被疼痛和疲劳弄得迟钝不堪。
被烈日烤着,他出汗了。尘土粘在他半裸的身体上,在他身上从头到脚结成一层硬壳。他赖以裹身的山羊皮也成了碎布条。
这个不毛的世界开始在他的身边旋转,天空不知为什么和大地、棕黄色的岩石和白云混在一起分不清了。所有的东西都在躁动不休。
他终于攀到了顶峰,躺在那里喘气。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虚幻了。
他听见了莫尼卡的声音,他好像正用眼角的余光瞥着她。
——别太较真了,卡尔……
这话她已经说过许多遍了。现在他自己的声音在重复着。
——我生错了时代,莫尼卡。这么理性的时代不适合我。这个时代最后会杀了我。
她的声音回答道:
——你愧疚了,你害怕了,你是个受虐狂。你本来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精神病学家,可是你却完全屈服于你脑子的一切精神衰弱的幻觉了。
“住口!”他翻了个身子。太阳照着他衣衫褴褛的身体,“住口!”
——完完全全的基督徒综合征,卡尔。我毫不怀疑接下来你要皈依天主教。你自己思维的能力哪儿去了?
“住口!快滚开,莫尼卡。”
——恐惧已经攫取了你的思想。你并不是在寻求灵魂,或者一种生活方式。你在寻求安慰。
“让我一个人静一会,莫尼卡!”
他用肮脏的手遮着耳朵。他的头发和胡须都和尘土纠缠在一起。他已是遍体鳞伤,血在每个伤口上凝成血块。头上,太阳仿佛和他自己的心跳一起在“砰,砰”跳动。
——你要走下坡路了,卡尔。你没发现吗?下坡路。赶快振作起来吧。你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性……
“天哪,莫尼卡,住嘴!”他嘶哑的声音无比刺耳。几只大乌鸦正在他头顶的天空中盘旋。他听见它们的叫声了,它们好像正在用一种和他不同的声音在他身后呼唤他。
——1945年,上帝死了……
“现在不是1945年,现在是公元28年。上帝还活着!”
——你看看你拼命想弄清楚的是怎样一个拼凑出来的基督教。它混杂了希伯莱犹太教,混杂了斯多噶伦理学,混杂了希腊神秘主义教派,混杂了东方的礼仪,混杂了……
“这无所谓!”
——这可不是你现在所想的④。
“我需要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