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结果非常奇怪。如果那天阿瑟真的来了,她一定会和他结婚,那么她现在的两个孩子哈德罗和辛西娅也就不会存在。当然,她也会有孩子,但不会是哈罗德和辛西娅。一个人的存在多么奇怪、多么偶然啊!仅仅通过对一个男人说“不”,对另一个说“是”,一个女人就可以使一个潜在的杀人凶手存在……。现在他们多么愚蠢——想把一切都隐藏起来,让生活变得安全舒适;然而在这背后,在每一个人的过去,伸延着一条靠机会连接的道路,它是由女人们说的“不”或“是”决定的,好像她们被幻想蛊惑了一样。
奇怪的是多少年来她没有再想到阿瑟,而现在却又突然想起他来。
多尔德尔森夫人曾经确信那天下午阿瑟是一定会来向她求婚的。那是在她认识克林多尔德尔森之前。她一定会同意,并一定会嫁给他。
但是,阿瑟从那次走了以后,就一直没再回来。他没有给她写信,也没有向她解释过什么。她无从探悉其中的原因。直到大约十几天以后,她从阿瑟母亲那里收到一张有些缺乏感情的便条,告诉她阿瑟病了,医生建议把他送到国外去。但从那以后,沓无音讯——直到过了两年多,有一天她偶然在报纸上看到了他的名字……。
女孩子的那种自尊心,使她感到心灵受到了伤害,有一段时间她非常生气。可是谁又能知道那不是最好的结局呢?——他的孩子会像哈罗德和辛西娅那样聪敏和善吗?会对她那么亲吗?
如此大量的偶然性……所有他们现在谈论的那些遗传基因一类的事情……
网球场上击球的声音渐渐地停了。打球的人们已经散去,也许是回去于他们那神秘的工作。蜜蜂仍在花丛中嗡嗡地忙碌;六七只蝴蝶也在花间飞舞,尽管它们飞得并不艺术。温度逐渐上升,远处树木的枝叶闪闪发光。下午的困乏劲儿使人难以忍受。多尔德尔森夫人感到睡意昏沉。她把头靠在后边,好像听到什么地方有种嗡嗡声,比蜜蜂嗡嗡的调子还高,但并没有高到烦人的地步。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几码远之外,从小路上传来了脚步声。由于她坐着,她谁也没有看见。那声音来得非常突然,好像有人刚刚从草地上走出来踏到小路上一样——然而任何人经过草地她都应该看见……与此同时,又传来了愉快感人的男中音的歌唱声,但声音本身并不响亮。这声音也来得非常突然。歌词中间只能隐约听到:
人人都在做,都在做……
突然,歌声中断了,脚步声也戛然而止。
多尔德尔森夫人睁大了眼睛——确实睁得很大。她用纤细的手紧紧地抓住了椅子的扶手。她回忆着刚才听到的歌声;她越发确信她熟悉那个声音——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一场痴梦,她自己对自己说……就在她睡着之前几分钟,她还一直想到他……多么愚蠢!
然而奇怪的是这并不像梦境。一切是那么真实清晰,那么合情合理。她手指下面椅子的扶手还是那样坚固。
她脑子里浮现出另一种想法。她已经死了。因此它并不像一般的梦。她一定是坐在太阳底下时静静地死了。医生曾经说过,那种情况很可能预想不到地突然发生。现在或许是已经发生了!她一时感到相当轻松——并不是她对死亡感到恐惧,而是眼前有一种磨难之感。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并没有什么痛苦,简直就像睡觉一样。她对此却又突然感到幸福;她相当兴奋……虽然她仍然奇怪的是她还把手紧贴在椅子上面。
不一会儿,小路上的石子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声,那脚步声又出现了。一种迷人的声音说道:
“真怪!太奇怪了!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多尔德尔森夫人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不管怎样,那声音毫无疑问。
停了一下,脚步声换了方向,好像有些犹豫。接着又折了回来,但是很慢,有些踌躇。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子——啊!他看起来这么年轻。她感到自己的心被什么揪了一下。
那个年轻人穿着有条纹的运动夹克,白色法兰绒的裤子,脖子上围着一条丝领带,系着有彩色带子的草帽向后倾斜着,露出了他的前额。他两手插在裤兜里,左胳臂下挟着一付网球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