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想让我再想久一会儿吗?”
“当然。”
“你真是一个让人感到既生气又恐惧的家伙。”
听到她这样说,他看上去是那么高兴:“告诉我你究竟想了些什么呢?”
“暂时不能告诉你。” 她很平静,旋即反问他,“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认真地回答我。”
“我没有生气啊!”
“为什么‘那么’生气?”
“我说——我没有生气,倒是你让我觉得很生气。”他和蔼可亲地说。
“好,那究竟为什么?”
他盯着她,过了很长一段的时间才说:“你真的想知道为什么吗?”
她点点头。
突然,他摆摆手,指向外面:“你猜猜,我是怎样得到现在拥有的这一切——包括房子、土地、设备的?”
她没有回答,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声音突然变得深沉:“因为一种排气系统,一种向废气施加旋压就能把废气导出内燃机的系统。这种系统配备有一个消声器,消声器由玻璃化羊毛绒质地的衬里重重包裹。未燃烧的固体物质将会嵌入消声器的内壁,在高旋压下,燃烧固体粘附衬里。衬里会一片一片地自动滑出,而且一达到几千英里长,就会自行换上干净的。燃烧后剩余的废气就被传送到各个火花塞中继续燃烧,同时可燃气体便会燃烧。气体燃烧释放的热量将用作燃料预热。仍然剩余的废气被导入5000英里长的套筒再次高速旋转。最后释放出来的气体,根据今天的标准,是十分洁净的。因为系统经过预热,发动机的使用寿命就得以延长。”
听到这,她逐渐明白了。
“哇哈!这个排气系统肯定帮你赚了不少钱。”
“我是赚了很多钱,”他随声附和,“但我赚到钱,不是因为这个系统设置能减少空气污染,而是因为汽车公司买下了系统,把它丢弃甚至埋在拱顶地下室里。汽车公司讨厌这个系统,要是使用这个系统设置,汽车公司就得在他们的新车里安装某些附加设备。销售汽车附件的公司也不喜欢这种排气系统,因为他们得用上更多高效能的原燃料。这样也好——不把系统卖给汽车公司。我也不晓得这会不会更好。但是我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对!我真的生气了。我还是个小孩子时,在一艘油船上工作——认认真真用棕色肥皂和帆布冲洗挡板的时候,我就生气了。为了把工作做得更好,我在岸上买了一瓶洗洁剂。试用后觉得很好,洗得既快又便宜。于是我把这瓶洗洁剂带给工头。但出乎我意料之外,他对准我的嘴巴狠狠地来了一拳,声称他比谁都清楚了解这份工作。不过他那时暍醉了,所以事情也没让我太难堪。最倒霉的倒是:我是船上的老水手们口中所说的‘为公家着想的蠢蛋’(船上最肮脏的叫法)。他们经常合伙对付我。我真的不明白人们为什么要阻碍事情向好的方面发展?
“这个问题啊,我思索了一辈子!我总算有了些想法,它们在我脑海里萦绕不散。这个想法就是‘提出下一个问题’:为什么是那样的方法?为什么不是这样的方法?对于任何事情任何情况,人们总是有下一个问题——尤其当你想得到答案,并且答案永远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时候,那么你就会不停地发问。但可悲的是,我们活在一个人们永远不会提出下一个问题的世界!
“我付出的一切已经得到回报。我拿走的是人们不需要的东西。如果我一直因为这而生气,这是我自己的错。我得承认这是因为我不能停止去问下一个问题,乃至找到它们的答案。在我的实验室里,摆放着6件真正能够轰动一时的、还没有任何其他人见过的杰作,另外还有50多个发明的构思蓝图仍藏在我脑子里。可惜,即使人们知道沙漠有那么一天将变得绿草如茵、鲜花盛开,但他们仍旧互相残杀。面对着这样一个残酷的世界,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呢?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即使矿物燃料早已经一次又一次被证实会导致全人类的灭绝死亡,人们还是冥顽不灵,投入数以10亿计的资本寻觅石油的踪影。是的,我真的生气了。除此之外,我还能怎样呢?”
她保持沉默。任由他的话久久地徘徊在院子里,回荡着,然后通过天井顶部的小涧传到遥远的天边。她静静的聆听,让他感到此时此刻他不再是孤单一人——她和他同在;她默默地等待他不再发狂不再愤怒。当他完全领悟她的心意时,他像只绵羊似的对她咧嘴而笑。
过了好久,她打破宁静,对他说:“其实你可能已经提出了下一个问题,只是这个问题没有那么准确恰当。我认为,人们已经习惯生活在古人流传下来的至理名言中,因此他们不想也不愿意去尝试、去思考新的东西。但有件事情是值得我们关注的——恰恰在我们提出问题的同时,问题的答案便早已蕴涵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