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在背后发出了当声。她在桌下挥动着手枪,尽管他看不到。过了一会,他接着说:“这就是你要说的吗?”
他喝了一些咖啡。她感到奇怪,他是真没看到手枪吗?她感到手上握着的枪有些滑稽可笑。“迪,”他又叫着她的名字,好像她的名字意味着什么。
“我的名字是苏克安,”苏克安说。
“我猜想他们没有告诉你。”
“什么?”
“他们没有告诉过你关于其他人。”
“其他人?”
“其他的那些像你一样想逮到我的人。你不是第一个,迪,或苏克安,或其他名字。他们也曾花费了很长很长时间,你凭什么认为我生活在沙漠里。为什么我没有一些朋友?我的最后一位朋友,”他喝着咖啡,“也是第一位。她告诉他们是我发明了机器,而且她想告诉他们机器在哪。然后她要杀了我。”他喝着咖啡。“你是这么打算的吧?”
苏克安挥舞着手枪。弗里士看起来满不在乎。6770年的那些扭曲变形的面孔离她很遥远,正在隐退。他的脸上写着背叛,或是掺杂着其他的一些什么东西。
“很好!”
“很好?什么?”
或许纯粹是偶然,或许不是。他流了大量的血。我必须要杀死“某个人”,她这样为自己开脱。这不是我干的。鲜血朝前喷溅出来,不管怎样,这不是她所期望的。血喷洒到桌子上,地板上,流到她的面前。血甚至迸溅到她扣动扳机的手指上。这曾是他亲吻过的地方,那么温柔。他们说当你杀人的时候,你学到了一些东西。苏克安,或迪,或一个人放下了枪,拉过椅子,快速地坐了下来。他的身体在摇摇欲坠之后,跌落下来,重重地砸在窗玻璃上,破窗而出。她想了一会儿,他跌落到悬崖下的硫磺中,或是什么中去了。但是,她想,玻璃破碎的喀喇声是钢枪跌落在地的声响。弗里士的眼睛没有睁开,当她飘向门口的时候,她想,或许他的眼睛跟随着她。他预知要发生的事。她不知他是否凭着一种奇特的心灵感应术而预测到自己的死亡。或许只是偶然,也许不是。午夜的咖啡馆里,人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一言不发,从容不迫地走到街上。站定之后,她意识到她忘记拿走他的匣子。
她回过头来看,只见人像苍蝇一样汇集在咖啡馆里。朝前看一看,只见一些迷路的人在前方的路上奔跑,奔跑,奔跑,直至精疲力竭。
我能把灾星撇在脑后,她想,而成为一个真正的时空跋涉者。
捡起另一个匣子容易得可笑。她漫无目标地用手敲打着偷来的匣子。她没有明确的目标,因为她实际上在寻找某个人,某个地方,她也在逃跑。她在许多咖啡店的窗前坐过,全身发抖地看着窗外的街道。大多时候是晚上的街道,因为她有一种想法,觉得那边有她的家。在时空的交换中,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枪上留下了指纹,是否在尸体上,在房间里,在任何地方留下蛛丝马迹。看来解决这次谋杀的惟一办法就是她自己去死。
在谋杀之后,她总是这样。
我毁坏了他们的身体,她想。并且我也毁了我自己,但是我不能像他们一样解脱。她继续想着,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天开始下雨了。我不知道我已经杀了多少人。因为灾星。
通过永无止境的搜寻追逐,我到达这里。于是又有一个死掉了,一个到目前为止最亲爱的。但我仍得不到我需要知道的东西;我仍不知道,根源在哪里。
一个女招待员过来,想知道她是否能帮助她。苏克安向她询问关于机器的事。女招待员笑着耸着肩,又给她一杯茶。
苏克安笑了,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她站在雨中,一直到她在谋杀之后所具有的那些感觉被雨水浇灭了。她全身湿透了。
但这让她不再去想沙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