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是三度的,”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弗里士对她说。
他的脸斜靠近她—一她的眼角扫见他支起的肘将床垫压出一个凹坑——他的脸像月亮。迪能够听到他的呼吸,他的呼吸像海洋。当她打哈欠的时候,他又继续说着,“我是说,时间也是三度的,你认为呢?”
屋里阴暗。暗影绰绰。“早晨了吗?”迪又打了一个哈欠。
她把脸转开了一些,避开弗里士的注视,眼睛朝窗外看。“或许,你想再来一次?”
“你不只是一个真正的时空跋涉者。”他放下支起的肘,身子躺下。床像弹簧一样震颤着。而巳床在他的身下形成一个人形的凹陷。他双手枕在脑后,倚在枕头上说:“你曾经与许多人这么干过吧?”
迪不知道他想听到怎样的回答,对她来说,很长时间以来就是这样了。我不能独立行动,她想。我不得不做他们要我去做的事。确切地说,我甚至不知道他们要我做什么。全是因为灾星。她定了一下心,说:“不,没有。”
“没有?”他的眉毛随着嘴角一同上扬。她也微笑起来,“不,没有,只是有一次,我有一周时间与一个家伙持续地做爱。以致于他每年都要与我做这样的事。”
他大笑起来,接着吃惊地问:“每年?他等候——一”
迪点头。“六月二十一号。定期。”她从床上溜下来,移到挂着窗帘的窗前。“最后的一次要了他的命,那年他八十四。”她掀起窗帘一角,向外看。
弗里士大笑不止,她听到床在随他摇动。
迪微笑着转过身来。狗娘养的,她心里咒骂着,脸在继续微笑着。
最后弗里士安静下来,眼睛里重又燃烧着欲火。现在是早晨,他还想再干一次。
她需要情报,因而她不得不机敏灵活地应付一切。她苦着脸站在淋浴器下,死命地搓着。这只是心理上的折磨。当迪离开弗里士的时候,她已经设计了对他的报复。弗里士就要去死了。
他住在沙漠的外面。一旦,迪想,我能够说“沙漠”这两字,那么每个人都知道我在哪了。但我在哪一年里呢?当她从浴室里走出来,她看到他的匣子随随便便地放在桌子边上,就像是一双鞋或是一个电视遥控器。她作了一个鬼脸,好像那匣子也在朝她扮鬼脸。
“我可以打电话为你订购一个匣子,”弗里士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什么?”
“你正在看我的匣子。”他笑着说。他走近前来:“好像你想偷走它。我……”但他不想再许诺一次了。她心想,我没有匣子一天,就得与他在一起一天。没有匣子是她待在这里的原因。当然这是一个很好的匣子(它是由一位姓名不详的人于6750年发明的);她曾经错误地拨了自己的匣子上的“沙漠”号码,就这样她把匣子丢到了悬崖下的某个地方。弗里士相信她,他被我的乳头给迷住了,她心里想着。
他们吃着早餐。“明天我须购物去,”弗里士嘴里含着食物说。对迪来说,这里的每一样东西吃起来都像沙子。“我每隔……”
“你告诉过我。”她脸上仍旧堆着笑,因为她还是需要情报。她又吃了一些“沙子。”
“很好,我正在想你喜欢到哪儿去?”他也在吃“沙子”。
“去?”
他耸着肩:“你不必这样。”
“你说什么?去?”
“去购物。”
“去购物?”
他们俩人都皱起了眉头,停止了吃饭的动作,坐在那里,肘支在塑料桌子上(上面落着些许尘沙),眼睛瞪视着对方。
“我是说,”弗里士说道。他的双眉绞结在一起,带着商讨的语气说:“你喜欢去哪里购物?我是说,你想不想去购物?和我一起?”
一会儿,他们俩人不禁都笑起来了。
他们重新吃起来。迪想,这真是太令人信服了,他们坐在一起就像一对夫妇一样。
她一点也不喜欢这次购物旅行。她盼着夜晚快些到来。晚上,他们爬上了床。室内的空调器发出声响,窗外的星辰闪烁着。她想,我在厨窗里见到的全是街旁小孩子们的面孔,他们的嘴角淌着血,面部扭曲,伤痕斑斑。她努力不再去想6750年了。她告诫自己,再想下去会泄露在自己脸上的。弗里士开始吻她的脖子,并已顺着光洁的皮肤游移下去。他从没亲吻过她的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