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梅 译
过去几年里以写恐怖小说崭露头角的塔娜那利弗杜,今年却给《幻想与科幻杂志》和《黑物质》投稿,开始向科幻小说发起挑战。在这个弥漫着冰冷、困惑气氛的静谧故事里,她描绘了一个生存在黑暗中,孤独与日俱增的悲凉形象……
塔娜那利弗杜的著作包括恐怖小说《连接》和《留住我的魂》,这两部作品都参与了布兰斯多克奖的角逐。她最新的一部作品是《留住我的魂》的续集——《鲜血》。《即将来临》是一部关于佛罗里达公民权运动的回忆录,《家庭自由》则是与她的母亲帕翠西亚史蒂芬森杜合作而成。塔娜那利弗杜目前与丈夫——科幻作家史蒂文巴恩斯一起定居在华盛顿州的朗维尤。
9月19日
照片送到了!维朗妮卡敲着玻璃叫醒了我。她把照片举给我看。真的是亲笔签名啊!
“给你的哦。”她的嘴型告诉我,随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照片上写着这样一句话:
“给杰伊——我会为你来个触地得分!”
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欢呼着绕着房间跑了一圈又一圈,结果摔了一跤,手肘也擦伤了。大家都在笑我,看门人洛打开我房间门外的对讲机说:“小子,你今天够疯的!那照片有这么特别吗?”
丹玛利诺可是有史以来最出色的四分卫啊!他们居然不知道?我把照片钉在床头的天花板上,其余地方则钉着美国地图、世界地图,还有太阳系行星图。我可以从地图上找出科西嘉岛,还有很多人听都没听说过的巴罗群岛,我还知道行星运转的法则,不过和丹玛利诺一比那些都不重要了。这照片实在太棒了!
说来我还有件宝贝,就是总统打电话给我的录音带,那时候我才六岁。他对我说:“你好,你是杰伊吗?我是美国总统。”他就像在电视上一样说话。我的心怦怦直跳——总统在叫你的名字,这太不可思议了!我都想不出该说点什么。他问我感觉怎样,我说我很好,他笑了,好像我在开玩笑似的。接着他的声音严肃起来,他说所有的人都在为我祈祷,都在挂念着我,然后他挂了电话。现在再听录音,我真希望当时还能想到点别的什么说说。我曾以为他还会给我打电话,可就那么一次,再没有了。我猜我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和总统说话了。
维朗妮卡给了我照片,我问她是否能找个人修修我的电视机。我想看橄榄球赛,可我的电视机里放的尽是影碟。她告诉我现在没有橄榄球赛了。我生气了,我讨厌他们撒谎。现在是九月,我的意思是,九月正是橄榄球赛季。她却告诉我NFL①的人开会决定不比赛了,而且是否恢复比赛她心里也没底,因为除了我没人还会念着橄榄球。她讲的话简直就像在破坏那照片上的签名,难道丹玛利诺在撒谎不成?还好后来维朗妮卡又说,他多半是讲将来恢复比赛的时候要为我拿分,这样我才觉得好受些了。
【①NFL,英文全称National Football League,美国国家橄榄球联盟。】
这个笔记本是玛里格特小姐给我的。她是我的私人老师,海地人。她叫我得学着记下我的想法和我身边发生的事。我说我没什么想法,可她认为一个人要是没点想法多荒唐啊。荒唐,这是她的口头禅。
对了,我要说的是我今天满十岁了。如果我正在一所普通的学校上学,我会跟我哥哥一样上五年级。我问过玛里格特小姐我该上几年级,她的回答是我没有年级可选。我的阅读能力可以上七年级而数学成绩只能上四年级,所以哪里都不适合我,还好,我够机灵。
玛里格特小姐除了周末外每天都来。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过我必须叫她“玛里格特小姐”,而不是她的名字——埃米琳,因为她这人非常正经非常讲究体统。她总是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地穿着裙子和外套,她的每样东西都干干净净——除了那双鞋。它们实在太脏了,我觉得它们应该是白色的,可每回她没穿塑胶隔离服站在玻璃外时,我看到的它们都是脏兮兮、沾满泥泞的。
以上就是我的想法。
9月20日
今天我有一个问题,维朗妮卡周五的时候没来,其他护士也是,比方说雷内,当然她没维朗妮卡那么好就是了。于是我等玛里格特小姐,她一点的时候过来。我说:“你知道人们是怎样满足要死的孩子最后一点儿愿望的吗?喏,本博士告诉我他在考虑我生日想要的东西时,我说我想要丹的照片。这是不是意味着我要死了,所以他们要实现我的愿望呢?”我说得很快。
我以为玛里格特小姐会说我荒唐,她没有,只是笑。她把手放在我头顶,透过厚实的手套,我感觉到她的手僵硬而沉重,“听着,小老头,”她说,一般只有我做错了什么的时候她才这样叫我,“你的确有很多问题,但你不会死。要是每个人都能和你一样健康的话,那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