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晚上,爱绮真是生气勃勃,容光焕发。她看上去打扮人时——身穿红上衣,映衬着黑黑的头发。她感到很自鸣得意。“乔老是对我谈他的工作,艾尔。”她对我说。“这工作听上去倒还相当不错哩。”
爱绮是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乔好像大惑不解。
“我认为,”爱绮说。“特恩布尔这样的一家大企业,会给你们这些小伙子提供很好的机会。在这种大单位里,你们大有得到提升的机会。”
“得了,得了!”乔说。“你要是呆上5年,人们只会给你更多的转盘,让你去转。”
“爱绮,使我们感到烦恼的,”我说。“是我们不知道特恩布尔企业到底生产什么产品。我们只知道它生产某一种塑料。”
“如今,好像一切都成了秘密。”乔说。“简直比大战期间还要世风日下。今天晚上,我读了《信使报》上刊登的一个刚刚通过的提案——它叫什么来着?”
“查兰多—考林德—温戈—丸基议案。”爱绮说——凡是这类事情,爱绮都知道。她很敏感。
“嗯,”乔说。“根据这条新法律,军方可以接收为国防所需要的任何企业,也许特恩布尔企业与军方还有什么瓜葛哩!我一直这么在考虑。”
“很有可能。”我说。
“我可不管你们俩谈的这些事。”爱绮说。“我想,乔,你将会喜欢这家企业的。艾尔,你也会……”
啊,正像我所说的那样,爱绮是一个相当聪明的姑娘,然而这回她可不灵了。1个星期以后,我觉得乔的情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低落。早晨,我们驱车上班。他几乎一言不发;傍晚,我们驱车回家,他还是一言不发。X机器似乎始终占据着他的整个心灵。更有甚者,第2个星期过完,他的情绪更为低落。第3个星期以后,我决定把他的那块“心病”去掉。
“乔,”我说。“你到底怎么啦?你已经变得不像你自己啦,乔!”
“我吗?我什么事儿也没有。”
“乔,”我说。“把一切告诉我。你为了那台X机器而感到苦恼,对吗?”
他沉默了1~2分钟,然后说:“嗯,我想是的,确实是为了X机器!我成天坐在那儿,按电钮,拨转盘,用油壶加油,整天这么干。艾尔,我只是整台机器上的一根杠杆而已。这台机器连一点儿噪音也没有,不会转动;据我所知,甚至也许什么产品也不生产。它又是如此之大,整整有7层楼那么高。”
他的脸上露出一种极为古怪的神色,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那还不算数,”乔说。“还有别的方面哩!你还记得过去在克鲁格工场的日子吗!那里,我们有货真价实的机器,机器上有转动的轮子,曲柄,皮带,滑轮——各种各样的部件。它们都是真正的机器,会转动,发出响声,生产出机械另件。你看得见劳动的成果,也知道自己站在机器的哪一边。机器坏了,你可以加以修复。你打开开关,它就转动;关上开关,它就停车。”
乔顿了顿,接着慢慢地说:“而在这台X机器上工作,我却什么也不知道。它是全密封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我只是坐在那间小小的鸽子笼式的玻璃小屋子里,照别人教我的去做而已;还有100来个小伙子,处境也与我差不多。即使机器出了毛病,我也永远不会知道。我只是在那里不断地做着机械的动作——呸!艾尔,我不再是一个操纵机器的人,却成了那台混帐机器的一个组成部份——我只是它的一根杠杆罢了。”他瞧了瞧我说:“你懂得我的意思了吧?”
“乔,如果你想知道我的看法的话,”我说。“我认为你最好还是离开这家企业,越快越好。你为什么不退职呢,乔?”
“不行啊!”他轻声地说。“事情可没有那么简单。”
我一时没有听懂他的弦外之音,但是马上就联想到了爱绮。过后,乔告诉我,他曾经试图向爱绮解释一切,却无法讲清。那是在乔向我倾诉了自己对于X机器的感受之后的一个夜晚,他与爱绔进行了一场谈话。据乔自己说,他们的谈话经过如下:
“爱绔!”乔说。“我一直在想,要是咱们把每星期见面的次数从6个晚上减到2个晚上,也许会更好一些。”
女人的脾气嘛,你也是知道的。她误会了,对他冷若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