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达迫使自己的汗腺重新吸收大部分的钾和钠,这样就改变了汗液的化学成分。她两手微微分开,举向生长光。嫩叶舒展开来,叶绿体使自己尽量朝向光线。双手捧着新叶舒展的豆子时,玛达头脑里只有豆子的想法。从她枝干的节点上长出更多的叶片,她的叶柄弯成弧形,扭曲着伸向光线,光线。只有光线——紫罗兰般的蓝色和橙红色——才是最重要的。神奇的光子阵雨般倾泻而下,刺激她的叶绿素,通过起搬运作用的分子传送电子,制造腺苷二磷酸和烟碱腺嘌呤双核子……
“玛达,”飞船说,“你发布的‘别烦我’的命令与程序主要目标冲突,现已抛弃。”
“什么?”
“你进人温室已经四十天了。”
无意识中,玛达攥紧拳头,把幼小的植株捏个粉碎。
“我有保护你的任务,玛达,”飞船说,“吃饭时间到了。”
她低头看手里那已经没有生命的东西。“是的,好吧。”她把手里的东西扔到放着盆子的长凳上,“我有些东西得先清理一下,马上就到。”玛达抹了抹眼角说,“与此同时,找出回家的线路。”
飞船完成了对环绕特鲁波恩星系的包围圈的扫描,玛达这才开始担心。在她开始时间跃进之前,这个区域满是集合智能的战斗小行星。而现在,乌托邦人全都不见了。当然,经过这么长时间,这是理所当然的。但玛达还是不寒而栗。跟控制舱的温度无关。因为飞船这时已经重新进入了故乡的星系,一路将多余的动能倾倒进其他维度的空间。
特鲁波恩的光谱类型是G3V,按最初发现它的种族的说法是HR3538。扫描显示,绿海已经成为一片落叶阔叶树的森林。真的出现了新的山脉,从离火岸大约80公里的地方开始,连绵起伏,刀锋般的山脊切开常绿不凋的森林。这样一来,亨诺克港完全被陆地包围了。当年的布莱尔着陆城现在变成了一片茂密的雨林。
飞船的扫描发现了大量生命。大海盛满特鲁波恩的本地生物,空中也到处都是,像滚滚乌云一般遮天蔽日,它们当中有基皮、有蓝翼、有沃伯拉,还有属于候鸟一类的长脚鹬。动物重新占领了三大洲,不管是低地还是高地,不管是沼泽还是苔原冻土带。从近地轨道上,玛达可以看到一群群食草类的阿勒姆奔跑时踢起的尘土。森林中回响着西迪的嘈杂和布劳哈的尖叫。平原上随处可见卡和迪维这种大型猎食动物。新的物种也有,大多是无脊椎生物,但也有一些蜥蜴,还有能拱出五米高土堆的毛茸茸的巨鼠。
但是,引进的物种没有一种存活下来,狗、火鸡、羊,等等。飞船看不到城市、乡镇、建筑物一一甚至连废墟也看不到。既没有管道,也没有道路,只有动物走过后留下的痕迹。飞船搜索遍了整个电磁光谱,没有任何智能讯号,只有自然产生的背景噪音。
特鲁波恩没有人。从他们看到的情况判断,仿佛从来没有智能生命似的。
“推断一下。”玛达说。
“我不行,”飞船说,“没有足够的数据。”
“用你现有的数据。”玛达自己都能听出声音里的愤怒,“这是什么特鲁波恩,好像我们根本不曾存在过一样。”
“银河旋转十分之二弧度是一段很长的时间,玛达。”
她摇摇头。“根基都毁掉了,甚至废墟都没有。我们什么都没剩下。”玛达狠命抓住控制杆,脚趾的关节都发白了。“一个假设,”她说,“乌托邦人受够了我们制造的麻烦,把我们全部消灭了。想想看。”
“有可能,不过这可是和他们核心思想背道而驰的。”大多数非独立智能生物的想像力很差。他们不会说笑话,但同时也不会犯罪。”
“假设:他们把所有人都驱逐出境。,把我们分散到各个充当监狱的殖民地上。研究这种可能性。”
“有可能,但在后勤供应方面,这种方法非常棘手。乌托邦人喜欢的是漂亮的解决方案,一劳永逸。”
她猛地一击,把自己行星的图像从屏幕上抹掉,好像要抹掉它那种让人心惊胆战的不可思议。“假设因为革命成功,再也没有乌托邦人了,那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