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已经感到了热的气息。他紧靠着的砾石挡住了直接的阳光,但是几码以外的那些发亮的石头反射过来的强光穿透了座舱里透明塑料制成的圆顶。当太阳升得更高时,这些反射光线会迅速地加强起来。剩下的时间比他原先估计的还要少。看到这种情况,他已超出了惧怕而陷入了无可奈何的麻木。他将等待着——如果他还能等待的话——日出将他吞没。密封座舱的冷却系统在敌我悬殊的争斗中失败,然后他将打开太空罐把空气泄放到太空里去。
当他的这一小块阴影在不断收缩的时候,他除了坐着冥想之外别无他事可做。他不想去整理他的思绪,而是随它四处漫游。他就要死在这星球上了,这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这只是因为在1940年——在他出生的前几年——在帕洛玛有人在照片上找到了一道亮线,就给它很恰当地取了与那个飞得离太阳太近的孩子一样的名字——伊卡洛斯。
他想,也许会有一天他们会在这长满了泡泡的平原上为他建起一个纪念碑。他们会在上头刻些什么字呢?“科林谢腊德,航天工程师,为了科学的事业死于此地。”这是多么滑稽,因为科学家们想干些什么,他连一半也没有弄懂。
但从他们发现一些东西时的兴奋劲头看来,他也知道了这些发现的重要性。他记得,地质学家们是怎样把这小行星的变焦了的表面刮去并将下面的金属面抛光的。这上面覆盖着由线条和刮痕所组成的奇异图案。它们记载着伊卡洛斯的历史。这虽然只有地质学家们才看得懂。谢腊德听说,这些图案揭示了这块铁石原先并不是孤独地在宇宙中漂浮着的。在遥远的过去,它曾处于巨大的压力之下——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数十亿年前它曾是一个大得多的天体的一部分,也许是象地球那样的行星的一部分,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个行星爆炸了,伊卡洛斯和其他成千上万个小行星就是这次宇宙爆炸的碎片。
即使在这样的时刻,当炽热的阳光界线不断迫近的时刻里,这样的思想仍使他的脑海翻动。谢腊德躺着的地方曾是一个星球的核心——这个星球也许还有过生命。一种奇怪的悖理的想法使他感到快慰,当他的末日到来的时候,他并不是在伊卡洛斯上出没的唯一的鬼魂。
头盔变得模糊起来,这只意味着冷却系统快要失效了。这一系统是相当出色的,即使是现在,距离仅有几码远的岩石在发出愤怒的红光,而在座舱里还不至于热得叫人受不了。失效将是突然发生的、灾难性的。
他伸手担住红色的手柄,扳动这个手柄就会使太阳失去它的猎物——但在拉动它之前,他要最后一次看看地球。他小心地拉下黑色的滤光片,调节着使它能挡住岩石的辉光,但却不能挡住他的视线。
星星已经变得非常暗淡,被日冕的光辉所掩盖。在砾石的上边露出一簇短短的绯红色的火焰,象是从太阳的边缘伸出的一只弯曲的手指,砾石的阴影很快就要遮不住他了,他只剩下几秒钟的时间。
他看到了地球,他看到了月球。再见了,地球和月球!再见了,地球上和月球上的朋友和亲爱的人!当他仰视着天空时,阳光已经开始舔着密封座舱的基部。他首次感到火焰的触动。他下意识地收起双脚,枉然地企图躲开不断前进的热浪。
那是什么?在头顶上出现了一阵突然的闪光,它比任何星星要亮许多倍。在离他几英里远的上空,一面巨大的镜子正滑翔过来,反射出猛烈的阳光。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得了幻觉症了。是告别的时候了。他遍身大汗淋漓,几秒钟之后,座舱就会变成一个火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