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她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当时我被家具的浮华吓了一跳。我原以为这个房间是按玛格丽特博士的意愿装饰的,但看起来这里的家具可不是她的风格。当然这房间与我的截然不同。许多大件家具是用真正的木料制成的;从纹路就可以看得出来。屋内挂着粉红色窗帘,床上铺着粉白相间的床单。吃剩的半桶饼干放在梳妆台上,使整个屋子弥漫着令人愉快的甜甜的香味。
我对窗帘发生了兴趣。医院里我们住的几层楼的温度和湿度全由玛格丽特博士精确控制。我猜窗帘后藏着监视器,或是伊蕾恩同劳拉及她妈妈相互联系的通电话装置。可是当我拉开窗帘时却发现了一面镜子——实际上是三面镜子,用合页连在了一起,可以自如开关。
镜中映出了我的脸,光清的皮肤,甚至还映出了我的容貌,突然一面镜子转动,于是镜子里映出了好几张我的面孔。看到自己的面容,埋藏在内心深处的东西,那空白的过去忽然苏醒了。这感觉激荡着,挣扎着。此时,我紧盯着那些面孔,竭力去回忆……回忆……
“瑞娜!”忽然镜中映出好几张伊蕾恩的脸,她正站在我身后,看起来怒不可遏。她声嘶力竭,充满敌意地对我喊,“你认为自己很漂亮吗,瑞娜?”
我转过身来并且可以想像得出我看不见的——镜中的我全都转过身去——我自己。
“你妈妈派我来找你。她想知道昨天的实验结果。”
“没什么结果。”她说,“她到底想要什么?”
“她要你把结果记录下来。”
伊蕾恩厌烦地摆了摆手。“你知道,”她说,“在其他星球上,一天的时间是二十四小时吗?当然这对妈妈来说根本不够用,于是她没办法,只好住在这儿,以便可以增加额外的工作时。”她神秘地望着我说,“过来。”她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我让你看一张漂亮的面孔。”她从书桌中拿出了一张照片。
这是一张椭圆形的年轻女人的半身照。她穿着平常的工作服,但她的秀发蓬松柔软,黝黑中带着光泽。她的五官长得比我的大些,也没有我的这么匀称,但放在一起却是很有吸引力的。
我贴近了仔细看,想要记住美是什么样的。
“妈妈本可以让我们个个生得这么美,”伊蕾恩说,“如果她想的话。这是我大姐,格温。她在你来之前就走了。这件事简直毁了妈妈。格温和一个机械师到雅典四号上去住了——他并不是真正的机械师,你要知道。他是装配线上经过严格工序制造出来的。妈妈恨透了他。他的带来了舶来的怪病,如果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的话。但即使格温不和他走,劳拉也会跟他去的。所以对妈妈和劳拉都不提她,明白吗?她们不想再听到她的任何事情。”
伊蕾恩小心翼翼地收回了像框,以免碰到我。“除非我让你来,我不想再看到你出现在我的房间里了。”她说,字字都毫无必要地清晰。然后她的态度突然一转,把一缕棕色的头发拂到了耳后——这是个十分做作的动作,是用来转换情绪的——接着朝我挤出了个笑容。
“没有她我们应讨不了眼下的工作,”她告诉我,“这是最主要的,因此我们才把你弄来。”她的手伸向我,也像弄她自己头发时那样把我的一绺头发别了过去。“我太想格温了,”她说,“但你千万别告诉别人。”
格温成了我第一个秘密,当然如果我内心深处潜藏的那个秘密不算数的活——那是一个连我自己都解不开的谜。这个医院到处都是秘密,但大多数秘密都没有我参与的份儿。如果有人问我家庭是什么,我就会回答说家庭是一系列精心安排的秘密。我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是那样。
劳拉沉湎于她的秘密。这些秘密搞得她精神涣散,也带给她已不适合再做的青春期的梦。
劳拉的秘密搅得玛格丽特博士也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