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挑逗我?她不可能离我太远的。她走的是碎步,腿又短,可我的步子大,雪橇走得又快,一步3米。
就在这3米前面我发现了这个高起的圆点。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冰块……滑……”紧接着我又想到:“滑雪道坏了……不过,也许可以冲过去……”左脚上的雪橇在隆起处一打滑,滑向了道路右边,右脚的雪橇上前压在了这位伴当身上。于是,一个倾斜,我啪的一声可耻地倒在了雪地里。
哎嘿,笨蛋:
毫无办法,只好叫住穿驼色次服衣服的那位,并承认自己的耻辱。
现在我慢慢地、勉勉强强地移动着脚步。不再是翱翔,只是在用两只脚运送着。驼衣人在前面一闪—闪地。离开我有半公里远,尔后便在红色标志杆旁等我。她不再是容光焕发,而是很不满意地阴沉着脸。
“你看,不算什么悲剧吧。”折断了的那只雪橇对我说,:“我可以走,我能够走,我们还能在冬天的林子里走一阵子……而且不只是今天。”
“快住口!”我粗鲁地训斥道,“走路不看路,哪儿是左,哪儿是右?本该滑到雪里,却滑到了另一条滑道上……”
当然,我不大公正。是我的过错,为什么要不幸的雪橇负责呢?你往哪儿带,它就往哪儿走。
就是说,我们得走完这条在云杉林中的路。下雪之后没有什么比云杉林更使人惊叹了。大树枝上处处是阔叶的花纹,小树枝像包上了银鼠皮。松树把一团团雪裹在针叶上,这些园球就像将要掷出去的雪球。云杉树上就像在举办雪堆塑雕展览。每一根树梢上都伏着一只野兽:白熊,或者白海豹,或者白蟒蛇,或者甚至是白鳄鱼。总之,在云杉林里真是应有尽有。这边是穿连衣裙的少女;那边是怀抱婴儿的母亲;那边又是一群群孩子在打群架;一对情人在拥抱;还有大鼻子的林妖、马儿的头、圣诞老人,还有……要是我与穿驼衣女郎肩并肩走着的话一定每走一步就要相互招呼:“瞧那儿!瞧这儿!”
然而驼衣女郎只管在前面穿梭。于是我对那块滑雪板说道:“看这最后一眼吧,不幸的家伙,在退休前再欣赏一回吧。”
“我正在工作,并没抱怨。”它吱吱地叫道,“我们还要在冬天的林子里走上一阵子。不是吗?现在不能不顾一切地向前冲了,这样反而更好些。可以多多欣赏。”
冬天的秀美安抚了我的心。当我们走出云杉林到达林边空地时,情绪已经很高昂了。我虽然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但还是要情不自禁地赞叹:“多么宽敞啊!”在我们面前展现着一片冰封的河谷,河很小,甚至没有人给它正正经经地取个名字,只是叫它无名小河。然而一尘不染的自白雪覆盖在小河上。河的那边耸起一条陡陡的堤岸:从来没有人从那边沿下去,即使最勇敢的人也是一步步地走下走。而在陡岸后面,目光之所及,是一片片蓝蓝的森林。每个山丘都戴着蓝色的帽子。尽管我(根据地图)知道,在这片森林后既有村庄,也有果园,还有城市式的集镇。但集镇望不到。似乎这些森林一直延伸到极远的地方,从那极远的地方不知继续伸向何处、直到天的尽头,你一踏进去便会沉下去,永远拔不出来。
姑娘在林边空地上等我。美景也安抚了她,使她心平气和了。
“瓦夏叔叔,我再从山上向下滑一会儿,可以吗?您不会感到委屈吗?”
我答应不抱怨,虽然也不高兴。欣赏女孩子勇敢精神的角色是不舒服的,我宁可交换一下位置:由我跳跃着向下滑去,上来时受到赞赏眼光的欢迎,(喔,瓦夏叔叔,您真行!我可不怎么的……要是我,一定会在中途吓得个半死……)唉!
她滑开了,绒球在空间划了条弧线,可我却站着,手撑着木棍,像是撑着拐杖,身子亦在风里发抖……年龄,年龄,年龄,一小时之前被我抖落的年龄重又一岁接一岁地爬上我的肩头:30岁,40岁,47岁,48岁,49岁,接着是50岁,51岁……身分证上填写的年龄又全都压上来了。
此时我的女伴已吸引了几个胆大冒失的小伙子的注意。起初他们把她绊倒,后来提出要教她或要她教——反正差不多。最放肆的那位做代表。他当然也叫托里亚,托里亚第三!可我站在高高的山头上,擦着眼镜,甚至无法滑下去干涉。再说,用得着干涉吗?真可笑!
‘青年人爱调笑,成年人用智慧。”雪橇开导我似地说,“真像叶克列济阿斯特所说的那样,事物各有其时,有时滑下山去。有时带着旧雪橇踱方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