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中央的那眼喷泉边。柔葳知道我想要安静,便一个人走到角落里的水果树下等候着我。她爱睡觉,无论何时何地都睡得着。我坐着,设想着以后塔祖代替柔葳日夜陪在我身边的情景,该是多么奇怪啊,可是怎么也想不出来。
花庭有一个通往殿外的门。有时,园丁们从那儿进进出出,我还可以透过门缝看到外面的世界。那门两边上闩,开的时候要两个人一齐开。
我在喷泉边坐着,瞧见有个人穿过花庭,任凭大门敞着,以为是些同丁。可跟着又进来几个人,其中一个正是我的哥哥奥迷蒙。我想那门一定早已成为他进出圣殿的秘密通道。他早就谋划要杀掉塔祖和亚杰,让我只能嫁给他,让我们二人成为上帝。见到我在花庭里,似乎就在等他的到来,对他来说真是天赐良机,命运注定要把我们两人拴在一起。
“泽!”他一面走过来,一面叫道。那口气就像是我的天父在叫天母一般。
“浸没君主。”我回礼,站起身,十分不解地问道,“你不应该在这儿出现啊?”我见他受了伤,右眼闭着,上面还有一道疤痕。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用一只眼盯着我,说不出话来。我的出现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一会儿,他笑了起来。
“是的,妹妹!”他说着,转过身去给随从下命令。
他们共有五人,个个浑身皮肤粗硬。我现在想起来他们肯定都是士兵。他们脚穿天使那样的鞋,腰系绶带,上有挂环,拢住阴茎鞘,挎着刀鞘,还别着匕首鞘。奥迷蒙的装扮和他们差不多,只是鞘是金制的,头上还戴着一顶银制将军头盔。
我不知道他和那几个人说了些什么,足见他们围过来,奥迷蒙靠我最近。于是,我说:“别碰我。”警告他们后果严重。凡人若触碰我则由律法神父执法将其烧死。即使是奥迷蒙,若未经我允许碰我,也要去苦修一年。
孰知,奥迷蒙又笑起来,在我往后退时猛地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另一只手捂住我的嘴。我拼命地咬他的手。他便将手一收,啪地一声又一次扣在我的嘴和鼻子上,用力之猛使我的头向后仰去,喘不过气来。我挣扎着乱打一通,眼前漆黑一片,直冒金星,感觉到几双坚硬的大手抓住我,把我的胳膊别在后背举了起来,抬走了。捂在我脸上的那只手玩命地按着,令我根本无法呼吸。
柔葳一直躺在大花盆中间的小路上,在树下打盹。他们也就没有看见她。她却瞧见了他们,立刻意识到若被发现会被杀掉,便原地不动。看着他们刚抬着我走出大门,她便跑进大殿撞开了母亲屋子的大门。这是亵渎神灵的大罪,可是她不知道圣殿中是否有人与奥迷蒙勾结,自己可以信任谁,惟一能信任的只有我的母亲,便不顾一切地闯了进去。
这是后来柔葳告诉我的。当时,她大喊着:“浸没君主抓走了泽!”母亲依然孤独凄凉地坐在那阴暗的屋里,好久没有作声。
她还以为母亲没有听见,刚要再开口时,母亲就站起来,将悲痛抛之脑后,说:“那支军队已经背叛了我们!”于是,她思绪立刻活跃起来,搜寻解决的办法,因为她那时只不过是个曾经当过上帝的人,现在已经无权了。
“带塔祖来见我!”她对柔葳说。
柔葳在圣人中找到了塔祖,用眼神示意让他过去,然后叫他立刻去见母亲。她则从仍未上闩、无人把守的花庭门跑出圣殿,询问圣光广场的人们是否瞧见几个士兵抬着一个晕倒的女孩去向何方。见到的人告诉我们向东北方向的街道走去,她便一路追去,刚出北面城门,正瞧见奥迷蒙那伙人沿着山路去向伽锐山,把我带到山上的古堡垒中,便转身跑回去禀告我的母亲。
母亲在和塔祖、风女神及其他最信任的人商量后,召见了几员维和老将。他们都率军驻扎在乡下,维护稳定,而不是在前线战场冲锋陷阵。母亲请求他们听从调遣,他们答应了。这样做是因为母亲只是曾经的上帝,而那时她已不再是上帝,只是先主的女儿和即将继位的上帝的母亲,手中无权,无人听命。
她又和梦幻神父们商量该怎么把这消息让天使们传给子民们。毫无疑问,奥迷蒙抓走了我,就是要娶我成为上帝。若是母亲让天使们先把消息传出,告诉子民们他的所作所为,那不是司仪神父主持的婚礼,而是强奸,也许子民们就会不承认他和我是上帝。
于是,消息一下子传开了,传到圣城的每一个角落,传遍乡村的每一寸土地。
奥迷蒙的军队对他忠心耿耿,正在全速向西行进。沿途还有一些士兵入伍。不过,中心地区维和士兵大多数还是站在母亲一边的。母亲任命塔祖统率军队,二人组建起了一支英勇果断的军队。其实,他们成功的希望很渺茫,因为谁是上帝悬而未决,再加上我在奥迷蒙的手里,用不了多久他准会强奸了我,或者干脆杀了我。
所有这一切我都是后来才得知的。那时,我的所见所闻却是另一番景象:我被关在古堡的一间屋子里。那间屋子低矮,没有窗户,门外插着门闩。门口无人把守,没有士兵看着我,因为整个堡垒里除了奥迷蒙的士兵外别无他人。我待在那里,不知昼夜的更替,觉得时间停住了脚步,那正是我担心的啊。那屋子只是堡垒地下的一间储藏室,没有一束光照射进来,小虫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爬来爬去。在那里,我踏于尘土之上,坐于尘土之上,卧于尘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