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内斯经常鼓吹的:共生。看在老天份上,他就喜欢引用马古利斯2,托马斯3,甚至是拉伍洛克4!他甚至对那些凶恶、狡猾的杀手——如HIV——崇敬有加,真让人毛骨悚然。
“看看它是怎样与受害者的DNA结合的吧!”他陷入沉思,“然后它耐心等待。当受害者受到其它病原体的攻击,宿主的T细胞准备分裂应战时,却只有被新的DNA接管的那些化学机器启动,不是产生两个T细胞,而是产生一队新的AIDS病毒。”
“那又怎样呢?”我说,“除了逆转录病毒,和其它病毒也没什么两样嘛。”
“是,不过考虑一下,福瑞。想想如果AIDS感染了一个因其基因组成而不受伤害的人呢!”
“嗯,你是说他的抗体反应够快,能阻止AIDS?或是他的T细胞能抵御入侵?”
噢,内斯兴奋起来时总是一副该死的施与者的派头。
“不,不!想想!”他强调,“我是说被感染后却不受伤害,是病毒基因结合到他的染色体之后。仅仅是这个个体的某些个特定基因阻止了新DNA启动病毒合成。没有新病毒产生。没有细胞分裂。他就不受伤害,但是他拥有了所有这些新的基因……”
“只是几个细胞而已……”
“是。但假设其中一个是生殖细胞。假设这个配子产生了小孩,那么小孩的每个细胞都可能带有这种新的基因!想想吧,福瑞!你看到的是一种新人类。他们不会被AIDS病毒杀死。同时他们有所有的AIDS基因,可以制造所有这些奇异、非凡的蛋白质……噢,当然,大多数基因不会表达或没有作用。但他的孩子,孩子的孩子,这里会有多少变数啊……”
当他扯远了的时候,我总想知道,他是不是以为他第一次对我解释这些东西?虽然英国佬尊重美国的科学水平,但一谈到哲学,他们却总觉得我们就是群混混。但是我看到了过去几周他在这方面表现出来的兴趣并仔细做过额外阅读。
“你是说像那些导致遗传性癌症的基因?”我挖苦地说,“照你这么说,可以认为有些癌基因也是被病毒插入人体基因组的。那些遗传了风湿性关节炎的家伙的关节炎也是这么来的。”
“完全正确。病毒自身灭亡了,但它们的DNA却仍然存在,在我们体内!”
“对啊。它们会让人类受益!”
我真痛恨他那种自以为是的神气劲。(到最后这都抹掉了我对他面孔的记忆,不是么?)
内斯在黑板上画了起来:
无害→杀手!→非致命疾病→使人难受的病→无害
“这是宿主物种与新病原体,特别是病毒的相互作用的典型方式。当然啰,每个箭头都代表了变异及适应性选择的一个阶段。
“首先,一种原先无害微生物的新变种从老宿主,比如说猴类,传给新宿主,比如说人。当然,开始时人体没有足够的防御措施。于是它屠杀我们,就像梅毒在十六世纪的欧洲那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杀戮……其实对病原体而言这种无节制的做法并不高明。毕竟只有贪婪的寄生者才太快地杀死宿主。
“接下来呢,是一段宿主与寄生者之间相互适应的痛苦时期。就像一场战争,或是一场艰苦谈判中的僵持时期。”
我厌恶地哼了一声:“神秘的废话,内斯。我接受你画的图;关于战争的观点还对。这就是他们资助我们这样的实验室的原因。为了我们这边得到更好的武器。”
“呣。可能吧。不过有时候情况会不同,福瑞。”他又画了一张图:
无害→杀手!→非致命疾病→使人难受的病→良性的寄生→共生
“你看这张图和那张一样,直到原来的疾病消失前。”
“或者说是躲起来。”
“没错。好比大肠杆菌托庇于我们体内。无疑,在变成有益的共生者之前,大肠杆菌的祖先也杀死了很多人类的祖先,而现在它们为我们消化食物。
“对病毒也一样,我敢打赌。遗传性癌症和风湿性关节炎都是暂时的不便。最后,这些基因会安安逸逸地结合进来。他们是我们赖以面对未来挑战的基因多样性的一部分。啊哈,我敢打赌人类基因中的大部分都是这么来的呢,先是作为入侵者进入我们的细胞……”
疯狂的自我中心主义者。幸好他没把实验室的工作领向他那疯狂的理论。我们的天才少年对资助方颇有了解,他们可没兴趣付钱来证明我们都部分继承了病毒的基因。他们想要的,最最想要的,是和病毒感染本身作斗争的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