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箴 译
她看上去不像是个机控人,这才让事情变得这么困难。
大多数的机控人,尽管他们的表情、行动在模仿人类,但总会露出马脚。当他们在阳光下眯起眼睛时几微米的角度差,当你说了个不成功的笑话时他们发出的嗤鼻声,都让你立刻明白你所面对的并非人类。
但莎拉不是。也许这就是他们为什么这么想杀了她,也是我为什么感觉对她的保卫工作会遇到困难——在错误的时间产生的一段感情会削弱我的判断力……
“你知道,这就是我常说的大众文化中的机控人悖论,”我的导师马克沃尔森说,“最初,在100多年前,《星际迷航》和《阴阳魔界》之类剧集中的机控人当然都是由人类扮演的。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那时还没有机控人。但这从一开始就扭曲了大家对机控人的印象。直到现在,当人们面对机控人时,他们想到的还是那些扮演机控人的人类演员,而实际上两者明显不同,这也就是机控人让大家如此不舒服的原因之一。”
“也让冷血组织想要杀了他们。”我补充道。
沃尔森点点头,“当然,他们都是一些狂热分子,但他们代表了一种根深蒂固的公众观念。而且正如你在情况简报里看到的,他们非常聪明。他们一直在暗中窥视,就像他们过去对付其他人一样,就在你疏于防范的那一刻,就在你放松警惕的那一刻,他们就来了。”
“你还是认为不应该把她转移到更偏僻的地方,南极大陆或者干脆是外星球,那些不容易被找到的地方?”
沃尔森摇了摇头,“我没什么看法,但总统有,委员会有。他们认为在人烟稀少的地方莎拉会更引人注目,而且他们希望把冷血组织引出来,这样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头领。所以我们现在才会在这儿,就在纽约市中心,离塔潘泽大桥只有一公里的地方。你和莎拉像两个普通人那样生活,像其他人一样开始自己的事业。”我仿佛看到沃尔森再生的眼中有一丝泪光。“莎拉是最后一个了,至少是我的最后一个。”他说,“我再也做不出来了,其他人没有我这种手感……”他转过头去,看着办公室另一面的墙壁,“他们弄瞎了我的眼睛。医生告诉我,再生后的眼睛视力可以恢复到100%。也许的确是这样,我不知道。可能只是我的心理作用吧,我就是不能像过去那样看东西了,总是有些不同,我再也做不了什么了。”
“幸运的是你还活着。”我说。
“幸运吗?不——对冷血组织来说,人的生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所以他们才不那么做。他们从没有蓄意杀死一个人类,哪怕是我……是啊,这样说来我还算幸运的!作为一个人类,可以幸运地得知自己再也不能创造出像前一个作品一样完美的东西了。我现在只能动动嘴了。”
我把手放在他肩上。“你爱她。”我说。
“我是她父亲。”他说。
她在塔理镇理工大学的校区里以现场教学的形式教授美国历史。
一座孤零零的建筑上挂了块牌子:教学现场。
根据任务简报上的介绍,现在95%的高等教育是通过网络完成的,像她这样的教学形式和这样的校园都不多了。不过在我看来,即使这样低调的教学工作都是危险的。作为任课教师,她的名字会出现在学校介绍中。她为什么不能去做些完全不需要暴露姓名的工作呢,比如女招待或者园丁?
“他们想把冷血组织引出来。”我仿佛又听见沃尔森的声音。是啊,这就要求她不能过于默默无闻了。
我走进教室时四下打量了打量。莎拉的课已经接近尾声,学生的表现看上去都很正常,他们正一边向电脑里敲进最后一条笔记,一边对某个人冷嘲热讽。在这种课上,通常这个某人是已经死了很久的社会名流。
但他们中的某个人,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专门前来刺杀莎拉的狂热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