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二摇摇头,说:“那里是他们第一个搜寻的地方。至少在山里,我们还会有机会。”
他拉上自己的面罩,迈腿坐上车子。她谨慎地把一只手放在他腰上。他们通过穹顶车辆专用空气闸,低速驶离小镇,向山上走。
当他们通过礁石时,他减速停下。
“你要干什么?”她问。
健二没有回答。除了档案影像外,他还从未看到过一个活礁石。这个礁石就像块油腻腻的抹布般附着在节点接受盘的骨架上。在它周围有一条协会调查队挖掘的宽宽沟壑。偶尔,他会瞥见那川流不息的纳米分子形成一个几何形状、一个字母或者一个符号。健二无法转过脸去。他突然害怕背弃这个爆发在他世界里的不合规律的、奇异的东西。它让他记起第一次看到长颈鹿的情形。它看起来也是如此不合时宜的精致、畸形、易受攻击,可是它们这个种族能活下来、幸存下来而且茁壮成长。
在他身后,健二感觉到劳瑞的身子变得僵硬起来了。她喉咙里发出一种声音,同时用手拍着他的肩。他跟随她的目光,回头看向小镇。在那穹顶上方,昆虫样的企业攻击飞船在上空盘旋着。尽管它们离得太远,看不清船壳上的标志,他仍能认出那是艘唐吉公司的飞船。他可以看到炮手舱侦察时露出的武器,以及从飞船腹部展开的武装掠行艇。
布洛克最终赶上他了。他已经知道健二背叛了他。
一艘掠行艇转向礁石,转向他们。
“我们怎么办?”劳瑞嘶声叫着。
此刻,他有点困惑,他本能地向着沟壑加大油门,尝试转到礁石后面去。
“他们在向我们开火!”劳瑞大叫。健二冒险瞥了一眼。掠行艇更近了。他可以看到里面的枪旋转着调整以瞄准目标。曳光弹一闪而过,刺进他们前面的地里。子弹让红土狂暴地喷发而起,而射来的子弹也一个比一个更接近他们。
“他们想阻止我们带走杰克琳。”他说。一连串猛烈的颠簸,一个轮胎成了碎片,车把扭曲,然后车子翻倒了。在他们翻向沟壑里时,劳瑞尖叫着,车子的保护装置也疯狂地号叫起来,然后就只剩下车子破裂的碎片,让他们喘不过气来不仅仅是猛击,还有黏在他呼吸面罩上死寂的沙土。
当唐吉的掠行艇摇摆着暂停攻击时,他刚刚有时间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有一个飞行队员指示他离开沟壑。在海腊斯盆地迟暮时分,干燥的沙漠风吹起铁锈色的沙子横扫过那冰冻停机坪的跑道。
他猜到布洛克可能会跟踪他,可是他一离开太空港就已经设法让自己混在小镇人群中了。芳香狭窄的街道可以闻到洋葱和香料以及焊接燃烧的味道。那儿有便宜的牙医,地摊贩卖着假香水、土耳其进口棉衬衫和自制的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也进行着地下交易。健二在交易市场选了几把枪。他抛下唐吉公司发的一流植入,从当地一个安着很多金牙的男人那儿挑了一个新的。他买了套新工作服,把自己原来那身扔在一个小巷里。
布洛克是怎么想的?他真的期望自己的威胁可以阻止健二挽救那个他曾经爱过的女人?他真的认为健二会帮忙把她带回来,把她用于研究和解剖?他是不是期望健二会出卖她或报复她,以摆脱她留给他的苦涩?或者他是在玩个不同的游戏,想测试健二的忠诚?
现在健二已经丢弃了唐吉植入,布洛克肯定会知道他已经背叛他了。
前方,他看到飞机底部停放着一辆方形机动车。他加快步调。葛拉克开始在他口袋里摇摆撞击。
健二好像过了一世才平躺下。在他后面。他能听到劳瑞在忙乱地呻吟;而劳瑞后面杰克琳喘息的声音像是肺被什么刺破了。机动车把他压在沟壁上,幸运的是,他的脖子还没断,只是左腿擦伤了而且扭伤了,他的面罩也撞了条裂缝。
他蠕动着,右手伸进口袋里握住葛拉克。在火星那稀薄的大气里,他可以听到正在逼近的掠行艇升起时的呜呜声。
劳瑞好像眩晕了,她撞伤了头,头发里还有滴着的鲜血,在她那苍白皮肤的衬托下呈黑紫色。她那丝质花手帕不知跑哪儿了,只有她的面罩还戴在原来的位置。杰克琳被压在沟壁与车子中间,身上的毯子已经被流出的血浸透了,肋骨几乎粉碎。
健二拖着变形的腿,不稳地向沟壑边扭动。尽管头部受伤,劳瑞还是为杰克琳做了她能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