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了很长时间的气。”健二承认。
他们沉默了一会,劳瑞把她那瘦骨嶙岣的双臂合抱在胸前,说:“我们已经陷在这儿很长时间了。” 他靠着走廊扶手,不敢去看她,他居然为没有尽快露面而有了意想不到的、强烈的犯罪感。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靴子,脚尖轻拍着木地板。
“看到你能来我太高兴了,”她说,“终于有人来帮助我们了。可是当你拔出那把枪时,我真的以为你要杀了我。”
因为感觉到一种突然的寒意,健二把自己的夹克拉得更紧些,说道:“六个月前我可能会那样做。”
她脚尖停止拍打,突然转身。他跟着她上楼进入房间。杰克琳仍沉睡在打开的窗子前,看起来像具尸体样安静。
“那么,你的意识究竟有什么改变了呢?”劳瑞低语着。
在离开礁石几天后,一些调换儿返回文明社会,有些出现在访谈节目里,另一些躺进了太平间。有些让人害怕。另一些却让人赞美。慢慢地,谣言开始在城镇与城镇之间、国家与国家之间流传。随着流传。谣言也变得更生动。
“那是个机器,”人们会屏息对别人说,“不论你内心有什么样的欲望,它都能把它变成现实。”
健二——通常是个怀疑论者——当罗德里格斯布洛克把他叫进办公室,要求他来瞧瞧状况时,他才第一次明白那谣言是真的。
“他们已经在那地方布置了警戒线,他们正在议论要对其进行‘消毒’。如果我们能在事情发生之前进去,那就没什么能阻止我们带走我们想要的东西了。”布洛克说,“我只是要你第一个去,偷偷地穿过封锁线,做下一般侦察,然后把任何看起来有用的东西做上标记就行了。”
尽管他们已经在一起工作好几年了,但健二并不喜欢这个男人。那时候,布洛克是区域合作办公室里最年轻的执行主管,而现在的他已经变得肥胖、虚弱且自负。他傲慢自大,不过他的傲慢只是掩盖他内心恐惧、软弱、邪恶以及颓废的某种烟雾。
“我进去找什么?”健二问。最近十年,唐吉公司一直操控着协会的安全合同,使太阳系里数十个地方保护协会研究员们远离当地冲突以及工业破坏。如果他们现在想撕毁合同,那他们就必须期望冒这个险获得的潜在的收益是可观的。如果他们被抓了,处罚可是很严厉的。
布洛克对他质疑地咧嘴笑:“你和协会研究员们一起工作过。你知道要寻找什么。另外,你是我们最可信赖的人之一。”
健二双脚在办公室地毯上晃动着。他不想被卷进去,不想为随后成队受雇的盗墓强盗担当向导。太多风险和太多的情况可能让这个任务步入歧途。
布洛克似乎读懂了他的疑虑,说:“你还记得你在布宜诺斯艾利斯(阿根廷首都)犯下的小过失吗?如果你接受这个任务,你就可以认为大家都已经忘了那个过失了。”
该死!健二紧咬牙关,布宜诺斯艾利斯……他还认为没人知道。
“那是自卫。”他说。
布洛克对此嗤之以鼻: “你被关了六天。”他用胖乎乎的手捋捋自己那稀薄的头发,嗓音里暗藏着威胁。他轻敲自己桌子上的虚拟键盘,把一个文件夹发送入健二的私人数据空间。健二浏览时偶然看到杰克琳的名字。刚看到那个名字就好像被电击一样。他阅读着,心脏好像被大铁锤猛烈敲打着,嘴巴干干的。
他感到布洛克的眼睛正紧紧瞪着他等待回答。
“如果你无法处理这种情况,津田,我会找其他能胜任的人去做。”
他们裹着毯子面对面坐在杰克琳床前的垫子上。劳瑞看他的表情说明她仍不相信他。
“你是怎么通过协会封锁线的?”
他转身平躺下来,看着天花板水泥破裂后露出的屋梁。长时间窝在方形摩托车车把后,身体僵硬,薄薄垫子下硬硬地板的感觉真好。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脊背正慢慢伸展回本来的样子。
“我坐航天飞机到海腊斯盆地,然后穿越城市。我们从同一条路走出去。”
劳瑞不安地晃动着身子,说:“你是说,在我们让你经受那一切后,你却走了这么远的路来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