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有什么人用一个金属框子撑住这座房子,然后又费劲地把这种作法遮隐起来似的。
最使他感到惊讶的是那个挡住地下室后半面的、倒放着的破船壳,这是布克哈特几年前在家里利用短暂时间自己作出来的一条船的残骸。从上面看,一切都很完整,可是里面,应该安装座板、椅子和贮藏箱的地方却只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粗糙而没有加工的支架。
“可这条船是我自己造的呀!”布克哈特忘了他的大姆指在流血,喊道。他昏昏沉沉地倚在船壳上,想把这一切从头到尾想一遍。不知什么人,出于某些使他无法理解的原因,把他的船和地下室取走了,也许包括他招所房子在内,然后用一个精巧制做的原物模型把它们统统调换了。
“这简直是瞎胡闹,”他冲空荡荡的地下室说,用手电筒四下里照来照去,两眼瞪视着。他喃喃说,“有人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理智拒绝做出答复;没有任何合乎道理的回答。布克哈特思索了好几分钟,不知道自己的神志是否清醒。
他又往船底下看一眼,希望能确信自己是弄错了,这不过是他的幻想罢了。但那草草率率未完成的支架还是老样子。他爬到下面再仔细看看,半信半疑地摸摸那粗糙的木头。简直是不可能!
他关上手电筒,开始往外爬,可是怎么也爬不出来。就在想往外爬那当儿,他感到浑身突然疲倦不堪,两条腿不听使唤了。
他失去知觉——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但就好像知觉被人取走似的,盖布克哈特睡着了。
六月十六日清晨,盖布克哈特蜷缩在他的地下室里那个船壳下面,醒了过来——他连忙跑到楼上,却发现是六月十五日。
他头一件事就是对船壳连忙进行一次狂乱的检查。伪装的地下室地板啦,仿制的石头啦,一切都跟他的记忆一模一样,简直使人难以置信。
房里依旧平静如常,毫无异样。电钟指针在钟盘上移动,发出庄重的哒哒响声。快六点钟了。他的妻子随时都可能醒来。
布克哈特推开前门,瞧瞧外面宁静的街道。晨报被邮差漫不经心地扔在门前台阶上:他拾起来时,发现报上的日期是六月十五日。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明明昨天是六月十五日。那是一个不会令人遗忘的日子——季度纳税报表的日子。
他走进堂屋,拿起电话:拨天气预报台的号码,听到一段声调抑扬的播音:“——凉爽,有雷阵雨。气压三十点零四上升到……美国气象台六月十五日天气预很。温暖、晴、最高气温——”
他把电话挂上了。
六月十五日。
“天哪!”布克哈特祷告似地叹道。真是再奇特不过了。他听到他妻子的闹钟铃响了,就奔上楼梯。
玛丽布克哈特直挺挺地坐在床上,就像一个刚从恶梦中惊醒过来的人那样,眼中带有惊吓和不知所措的表情。
“嗳哟!”她的丈夫刚一进屋,她就叫了一声。“亲爱的,我刚做了一个最可怕的恶梦,好象是一场爆炸……”
“又来啦?”布克哈特并不很同情地问道。“玛丽,真是怪事!昨天一整天我都觉得不大对头,而且——”
他就把地下室其实是个铜盒和不知道是谁按照他那艘船作了个模型这两件事讲给她听。玛丽起先是有点诧异,接着感到惊恐,随后,显出又想抚慰又不大自在的神情。
她说道,“亲爱的,你敢肯定是这样吗?因为我上星期才把那个箱子打扫出来,我倒没瞧出什么来。”
“绝对肯定!”盖布克哈特说。“昨天咱们把电灯弄坏了之后,我把那个箱子拉到墙边,站在上面装上新保险丝,后来——”
“什么情况之后?”玛丽不仅是惊恐了。
“咱们把电灯弄灭了之后。你知道就是楼梯口那个电灯开关卡住了。我到地下室去——”
玛丽在床上坐起来。“盖,开关没卡住啊。昨天晚上我亲自把灯关上的。”
布克哈特两眼瞪着他的妻子。“我敢肯定你没关过灯!走,咱们去看一眼!”
他满有把握地走到楼梯口,戏剧性地指着那个昨天晚上他拆下来还垂在那里的坏掉了的开关……
可是那个电灯开关跟平时一样,并没坏。布克哈特怀疑地按了一下,楼上楼下堂屋里的灯都亮了。
玛丽面色苍白,心神不安,撇下他,自己下楼到厨房准备早餐去了。布克哈特久久站在那里,瞪着电灯开关。他的思维活动已经超过怀疑和惊恐的地步,简直停顿了下来。
他处在一种麻木的内省状态中刮胡子,穿上衣服,吃早饭。玛丽一直没打扰他;她温柔而体贴,在他离家前吻他一下。接着他就一声不响地去赶公共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