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清晨六点钟把这一带居民都给吵醒?”他摇摇头。“警察十分钟之内就会来到,”他预言道。“你等着瞧吧。”
但是警察不仅十分钟之内没来,而且根本就没来。不管这辆车里搞那些恶作剧的人是谁,很明显,他们的把戏得到了警方的允许。
汽车在路口中间摆好位置,默默地停了几分钟。接着喇叭里咔拉一响,传出一阵巨大的响声唱道:
“飞科牌冰箱!
飞科牌冰箱!
非得要有一台飞科牌冰箱!
飞科,飞科,飞科,
飞科,飞科,飞科——”
这种吼声没完没了。这当儿,整条街每座房子的窗口都有脑袋伸出来。这声音响得厉害,可说是震耳欲聋。
布克哈特以盖过那阵吼叫的高调门向他妻于嚷道,“飞科牌冰箱是他妈的怎么回事啊?”
“我猜准是一种特别型式的冰箱吧,亲爱的,”她也无可奈何地尖声回答。
噪声遽然停止,卡车默默地在那儿停着。这时仍是雾气沉沉的清晨,阳光平射越过屋顶。简直使人不能相信就在片刻之前这条安静的街道上曾经响彻着一种冰箱的名字。
“真是一种胡闹的广告宣传手段,”布克哈特气愤地说。他打个哈欠,从窗口走开。“我还是穿衣服吧。我想他们也就到此而止了——”
一阵吼叫声从他身后冲来,简直像给了他一记耳光似的。一个粗哑而嘲笑的声音,比天使长吹的喇叭声还要响,吼道:
“您有一个冰箱吗?它发臭味!它如果不是飞科牌冰箱。就会臭得要命,它如果是去年出产的飞科牌冰箱,也会发臭味!只有今年出产的飞科牌冰箱才是最好的!您知道谁有一个埃杰克斯牌冰箱吗?搞男性同性恋爱的家伙才有埃杰克斯冰箱!您知道谁有三倍冷冻的冰箱吗?共产主义信徒才有三倍冷冻的冰箱!除了崭新的飞科冰箱,其他的冰箱都一律发臭味!”
这声音怒气冲冲而口齿不清地叫喊着:“我劝告你们,快出来,马上去买一个飞科牌冰箱!快!快买飞科牌!快买飞科牌!快,快,快,飞科,飞科,飞科,飞利,飞科,飞科……”
这声音终于停下来。布克哈特舔了一下嘴唇。他刚对妻子说,“也许咱们应该给警察局打个电话申诉一下——”,扩音喇叭又响起来。真是乘其不备;它就是要乘其不备,突然袭击。它叫喊道:
“飞科,飞科,飞科,飞科,飞科,飞科,飞科,飞科。廉价冰箱会损坏您的食品。您会上吐下泻。您会得病而死。买一个飞科牌,飞科牌,飞科牌,飞科牌!您没注意到从您现在的冰箱里拿出一块肉来已经腐烂而发霉了吗?买个飞科牌,飞科牌,飞科牌,飞科牌,飞科牌。您要吃腐烂而发臭的食物吗?您还是明智点,买一个飞科牌,飞科牌,飞科牌——”
这使他下了决心。布克哈特的手指头不断捅到错的拨号洞里,最后终于接通警察局的电话。对方占线——很明显,他不是有这想法的唯一的人——他仍在哆里哆嗦地拨电话时,外而的响声停止了。
他往窗外望了一眼,卡车已经无影无踪。
布克哈特松松领带,又叫侍者给他再来杯冷饮。他们如果不把这家水晶咖啡馆弄得这祥热就好了!新刷的油漆——灼热的红色和眩目的黄色——够糟糕的了,而且有人好像糊里糊涂地认为现在是正月而不是六月;这屋里的温度比外面足足高出十度。
他两口就喝干那杯冷饮。他觉得有股怪味。但并不赖,就像侍者保证的那样,它确实使你凉快多了。他提醒自己在回家的路上带一盒这种冷饮回去。玛丽也许爱喝。她总是对新鲜东西感到兴趣。
有位姑娘从餐馆那头朝他走来,他窘迫地站起来。这可是他在泰勒顿市所见过的最漂亮的美人了。个头儿只到他下巴那儿。蜜色的黄发,身材适中——嗯,处处可人。那件紧裹在她身上的衣裳无疑是她唯一所穿的东西。她向他打招呼时,他觉得自己好像脸红了一下。
“布克哈特先生。”声音像是遥远传来的手鼓声。“经过今天早上这事,您还让我来见您实在太好了。”
他清清嗓子。“没什么。您请坐,您是——。”
“我叫爱泼霍恩。”她喃喃说,坐下来,而且是坐在他的身旁,没有坐到照他所指的桌子对面那个地方。“就叫我爱泼吧,好吗?”
她身上有那么一股香水味,他发觉自己脑子里如今只能琢磨到这一丁点事了。她既用香水,又用其它各种化妆品,看起来好像不大合适似的。他猛地清醒过来,发觉待者应爱泼所点的两客小牛排的吩咐,正要离去。
“慢来!”他不同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