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克哈特先生,请不要拒绝。”她挨着他的肩膀,脸转向他,嘴里呼出来的气暖烘烘的,表情温柔而亲切。“这都由飞科公司请客。让他们请吧——这是他们的一点小意思。”
他觉出她的手伸进他的口袋。
“我把这顿饭钱放在您的口袋里啦,”她轻声在他耳边耍小花招似地说。“您替我办吧,好吗?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您能代我付账的话,就太感谢了——这类事,我还是有点老派。”
她温存地微笑一下,接着又变得过分公事公办的样儿。“可您必须收下这笔钱呀。”她坚持道。“您要是不收的话就太不给飞科面子啦,他们那样打扰了您的睡眠,您可以提出控告,让他们赔出他们所有的钱来。”
他觉得头脑昏昏沉沉,仿佛刚看见有人在变魔术,把一只兔子消失在一顶高礼帽里似的。他说,“怎么,实际上并不那样坏。呃,爱泼,也许就稍微吵了点,可是——”
“哦,布克哈特先生!”两只蓝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羡慕之情。“我知道您会理解的。就是因为——嗯,这是那么一种了不起的冰箱,分公司的某些人迷得晕头转向,要是能这么说的话。总公司听到这件事后,立刻就派代表到那条街各家各户去陪礼道歉了。尊夫人把您的电话号码告诉我们了——我真高兴您允许我同您一道吃午饭,好让我也能向您道歉,可是布克哈特先生,因为这真是一种特别好的冰箱咧。
“我不应该告诉您这些,可是——”两只蓝眼珠含羞地往下望着——“我情愿为飞科牌冰箱赴汤蹈火,这对我不仅仅是一个工作。”她抬头望着,真是迷人。“我敢说您一定认为我是个傻瓜,是不是?”
布克哈特咳嗽一下。“嗯,我——”
“哦。您不会刻薄的!”她摇摇头。“不会的,您别装出那副样子。您认为这是愚蠢的,可是,真的,布克哈特先生,您如果对飞科牌了解得更清楚的话,就不会那样想了。让我给您看看这本小册子——”
布克哈特吃完午饭回到办公室,足足迟到了一小时。不单是那个姑娘拖住了他。早晨还有一个他不大熟悉的名叫斯万逊的小老头,在街上拉住了他,好像有急事要跟他谈,可是又冷冰冰地离去。
这倒也没什么关系。自从布克哈特到这里来工作,巴茨先生还是破题儿第一遭没来上班,留下季度纳税申报表把布克哈特难住了。
然而,问题在于他不知道怎么竟然会签订一张定单购买一个十二立方呎的立式飞科牌冰箱,自动解冻,价格625美元。附带百分之十的“优惠”折扣——“因为今天早上那件可怕的事,布克哈特先生,”她这样说。
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向他妻子解释咧。
他的担心全是多余的。他刚刚走进大门,他的妻子几乎立刻就说,“亲爱的,我在想咱们是否能买得起一个新冰箱呀。来了一个人为早上那阵噪音表示道歉——嗯,后来我们就聊了起来——”
她也签了一个定单。
布克哈特后来上楼睡觉时想到,这真是一个最倒霉的日子啦。可这一天倒霉的事对他来说还没结束呢。楼梯顶上的电灯开关的弹簧怎么也不听使唤了。他生气地揿来揿去,结果当然把里面的转向轮晃动得脱了环。线路弄断了,整个房子里的电灯都灭了。
“他妈的!”盖布克哈特说。
“是保险丝断了吧?”他的妻子困倦地耸耸肩说。“算了,明天早上再说吧,亲爱的。”
布克哈特摇摇头。“你先去睡吧。我一会儿就来。”
倒不是他多么喜欢换保险丝,而是他心神不定,根本不困。他用螺丝起子把那个坏了的电灯开关线路切断,跌跌撞撞地走进漆黑的厨房,摸到电筒又小心谨慎地下楼到地下室去。他找了一节保险丝,把一个空箱子推到保险盒下面,好站在上面把断了的保险丝拽出来扔掉。
等新保险丝换好,他听到头顶上的厨房里那个电冰箱的电路卡嗒一声接通了。又响起来。
他朝楼梯处走去,可是又停下来。
在地下室原来放旧箱子的那个地方,地面奇特地闪闪发亮。他用手电筒照了一下。是金属地面!
“王八蛋,”盖布克哈特骂道。他不相信地摇摇头。他又仔细地瞧瞧。用大姆指在那片金属的补钉边沿上摸了几下。竟被划破了一个口子。那边沿锋利无比。
地下室的地面原来只抹上薄薄一层水泥。他找到一把榔头在许多地方把水泥敲碎——到处都是金属的。
整个地下室是一个黄铜盒。连水泥砖墙都是伪装的,里面也是金属的!
他困惑不解地猛击一根梁柱。那倒至少真是木头的。地下室窗户上的玻璃也是真正的玻璃。
他吮一下大姆指上的血,又试一下地下室的楼梯下层。真正的木头。他又敲一下煤气炉下面的砖头。真正的砖。护墙和地板则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