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了,你就不得不离开这里了,沃尔特,”弗洛伦斯说道。“无家可归的妹妹占去你的地方了。”
“亲爱的董贝小姐,”沃尔特迟疑地回答道,“如果这样称呼您不太冒昧的话!——”
“——沃尔特!”她惊奇地大声叫道。
“现在,当您能允许我看到您,跟您谈话的时候,如果我知道我能有片刻的时间为您效劳的话,那我真会感到说不出的幸福。为了您,我有什么地方不愿意去,有什么事情不愿意去做的呢?”
她微笑着,喊他哥哥。
“您已经大大地变了,”沃尔特说道——
“我变了?”她打断他说道。
“对我来说,”沃尔特自言自语地轻声说道,“对我来说您已经变了。我离开您的时候,您还是个小孩子,而我现在看到您的时候——啊!某些方面完全不同了——”
“可是我依旧是你的妹妹啊,沃尔特。你没有忘记我们在分离时相互许诺过的话吧?”
“忘记!”可是他没有再说什么。
“如果你已经忘记了——如果艰苦与危险已经把它从你的记忆中驱除了——幸而实际上并没有这样!——如果真发生那种情形的话,那么,现在,沃尔特,当你看到我贫穷可怜、被遗弃的时候,当你看到我除了这个家之外没有别的家,除了两个现在听我说话的人之外我没有别的朋友的时候,你就会记起它来了!”
“我就会!天知道我就会!”沃尔特说道。
“啊,沃尔特!”弗洛伦斯一边流着眼泪,抽抽嗒嗒地哭泣着,一边大声说道,“亲爱的哥哥!请在这世界上给我指明一条道路——指明一条简陋的小路,让我可以独自沿着它走去,可以在那里劳动,可以有时想到你,想到你这个会像对待妹妹一样地保护我、关心我的人!啊,帮助我吧,沃尔特,我是多么需要帮助啊!”
“董贝小姐!弗洛伦斯!我愿意牺牲我的生命来帮助您。
可是您的朋友们高傲,有钱。您的父亲——”
“不!不!沃尔特!”她尖声喊叫道,一边十分恐怖地把双手举到头上,使他吓得发呆地站住不动。“别提那两个字!”
从这时候起,他永远也忘记不了她阻止他提起那名称时的与神色。他觉得,如果他还能再活一百年的话,那么他也永远不会忘记这一点的。
到一个什么地方去,到任何地方都可以,但永远别回家!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消逝了,一切都失去了,并被打得粉碎了!她遭受冷落与忍受痛苦的全部历史虽然她没有对他叙述过,但却都在她的喊叫声中与神色之中表露出来了;他觉得他永远也不能忘记这一点;他永远也没有忘记。
她把她温柔的脸紧贴在船长的肩膀上,叙述她是怎样和为什么逃出来的。如果她在这样叙述的时候流出来的每一滴悲痛的眼泪都是一句咒语,落在那位她没有说出名字、也没有加以责备的人的头上的话,那么对他来说,也要比失去这样深刻、这样强烈的爱要好些。——沃尔特怀着畏惧这样想道。
“好啦,我的宝贝!”当她说话的时候,船长上了光的帽子歪斜着,嘴巴张得大大的,十分注意地听着;当她停止的时候,船长说道,“别哭了,别哭了,我的眼珠子!沃尔特,亲爱的孩子,今夜你离开这里,把这可爱的宝贝留给我来照顾吧!”
沃尔特用双手拉着她的手,举到他的嘴唇上,吻了它。他现在知道她确实是个无家可归、流浪飘泊、逃亡在外的人了。虽然与她过去理所应当享有荣华富贵的地位相比,她现在对他更为宝贵,可是他觉得,现在她比过去高高在上,使怀着孩子梦想的他眼花缭乱的时候,离他更遥远了。
卡特尔船长没有这一类思想使他为难,他把弗洛伦斯护送到她的房间里,并不时站在她门外那块有魅力的地方——对他来说,这确实是一块有魅力的地方——守卫着,直到他觉得对她完全放心了,才回到柜台下面去。他omm在离开守卫的岗位时,情不自禁地再一次通过钥匙孔喊道,“淹死了,是不是,宝贝?”他在下了楼以后,还又一次想试唱一下《可爱的佩格姑娘》那首歌;可是不知什么原因,它总是梗塞在他的喉咙中间,他对它毫无办法;于是他就上床睡觉了,并且梦见老所尔吉尔斯跟麦克斯廷杰太太结了婚;那位女人把他当做俘虏,关在一个秘密的房间中,不给他足够的食物,使他备受饥饿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