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造的幼稚
痴情的心儿说:“我整个王国送给你。”
这话幼稚,不切实际!那王国如何赠送?我如何接受?
它是七大洋分隔的一个洲,辽阔、无声,不可跨越。昂首于云遮的山巅,脚伸入幽黑的地洞。
我的躯体仿佛是不可登陆的星球,借助望远镜只发现气环的一些孔隙。
我所说的整体,还没有起名字,它的剖析图何时画好?
谁与它保持直接交往的关系?
从处女地收集的碎片,拼凑成的形体,才有个名字。
四周的天空布满失败和成功的愿望的光影,复杂感情的缤纷的影子,降落心田;风中并存着冬天、春天的摩挲;看不见的生动的游艺,谁讲得清楚?谁用语言的手将它抓住?
生活的地域的一条界线,因工作繁复得以固定,另一条界线上,受挫的探索化为空中的云雾——绘画的海市蜃楼。
个人世界出现在人间生死狭小的交汇处。
在无光的地区,广泛的蒙昧中积聚着陶醉的力量和未赢得价值的光荣。
未萌芽的成功的种子在泥土里。
那儿有胆怯的羞赧,隐蔽的自轻自贱,平淡无奇的经历;有戴着自怨自艾的面具的各种素材——浓重的幽黑鄙视着死亡手中的宽宥。
这是未成熟的未绽放的我,这是为谁?有何用处?携来如许肇始,如许隐喻。
情感中束缚的语言,无法倾吐,无法忍受的创造的幼稚,在庸碌的深处毁于一旦。
哲人拽下奥秘的面幕工作;花儿藏在蓓蕾的面纱下,艺术家未竟的事业放在暗处,已有一些迹象表明,幽禁的整体已在“发现”的路上。
他在我中间的参禅没有完结,所以凝重的沉寂环围着我,我不可得,不可识;他在未知的圈子里进行创造,还没有到对人昭示的时候。
大家站在远处——说“了解”的人并不了解。
福音的塑像
四周仿佛麇集着恶咒召来的所有的煞星,从心底撒开一张无形的网,牵动血管,疼痛难禁。
痛苦仿佛漫无边际,绝望中仿佛找不到出路,末了只得在幽冥中伸手摸索着徘徊。
厄运的重压下,高楼往下塌陷。
这时,目光越过现时的城堡,飞往悠悠往昔的地平线——
女神在举行宴乐会。
王朝的废墟的黑影里,影影绰绰的乐师操湿婆的神琴,弹唱往世流传的骇人听闻的神话故事。
用对难忍的悲痛的回忆之线,织成了那个凄惨的故事。
那天轰响着惨烈的灾祸的霹雳,死亡疯狂地吼叫,艺术女神最柔韧的弦索弹出恐惧的战栗。
我举目远望,昔日创造的殿堂里,千秋万载的哀伤、羞惭,一个个时代的心底喷发的愤怒的烈焰冷却下来,凝成不燃的福音的塑像。殿堂外面,山一般熄灭了的痛楚的灰烬,无光、无语、无义。
美好的早晨
熹微的晨光中,布谷鸟断续地啼叫,听似一声声爆竹。
泛彩流金的云朵,在空中缓缓飘移。
今天是集日,田野的土路上,牛车载着米袋和盛满新榨的甘蔗汁的陶罐。
村姑的背篓里,装着竽头、生芒果、萨吉纳树的嫩茎①。
学校里的钟敲了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