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会损伤他们的体质,但总不至于令其形销骨立。然而,对某些人而言,债务的残害是言语无法形容的。而露薏正为了她肩上的重担付出代价。
我没有和她争执,当然,那不干我的事。我只是坐在那儿,显出同情的模样。直到她的一番话震慑了我。
“我真正痛恨的倒不是那沉重的工作及心理负担,也不怕穷困。我受不了的是还钱时必须忍受的过程。我简直恨透了。”
“你太多心了,”我劝她。“一旦你有了积蓄,你只消在支票上签个名,装进信封寄给他就好了,然后忘了这回事,不可以吗?”
她带着异样的神情瞅着我;她的眼眶几乎是铅一般的一团黑。
“你不了解艾伯,”她说。“他是个怪胎。我必须以现金还价,而他总要拿那些钱玩些小把戏。他在约好的时间过来,叫杯酒喝,且总喜欢叫维莉在一边当见证。如果我没表现得很沮丧,他就会讲些令人难堪的事直到我陷入低潮。他自称是个心理学家——说他对我心里的想法了若指掌。”
“我可不会这么称呼他。”我说,感觉好厌恶。我最讨厌这类的行为了。
露薏迟疑了一下。“我曾经看着他烧掉了大部分的钞票,只为了看我的反应,”她指道。“哪,就在那儿,站在我面前。”
我感觉自己眉毛都快挑进了头发中。“你在说笑吧!”我问她。 “那个人脑筋一定不正常。”
她叹了一口气,我忽然警觉到蹊跷。
“对了,他比你足足年长二十岁,露薏,”我试着别太直接。
“你和他之间该不会发生了什么吧?我是说……那一类的事情。”
“不,不,那倒不至于,艾莉,真的。”我相信——她显得很坦然,而且很明显地和我一样惊讶。“当我还是个孩子时,他倒是曾对爸提起过一次。正式提出求婚,你知道嘛,那时候这一带的人还是很重视规矩的。我不知道那个糟老头对爸说了什么,不过那个家伙从来就不拐弯抹角的,可不是?我只记得在那之后我被关在楼下不许出门好一阵子,而妈从那时起就总是对我疑神疑
鬼的;可是我一直到今天就都没和那老家伙说过一句话——他并不是一个年轻女孩会看得上的对象,你说是不?那已是好多年以前了。我想艾伯也许一直放在心上——但他的行为实在没道理啊,对不对?”
“那件事确实没道理,”我回答她。 “下次让我来当见证好了。”
“艾伯一定很乐意的,”露薏高兴地赞同道。“我不知道你会做何感想。你实在该看看他那副德性!”
我们没有再多谈,但我却一直耿耿于怀。每当我从自己店里隔着窗帘看见他们二人时,露薏总是一言不发地勤奋工作着,努力地攒着每一分钱,而那个肥胖的老头则从对街自宅的门前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臃肿的脸上带着一抹神秘的满足。
最后我实在受不了,而当这种情形发生时我不能不说话——我再也按捺不住了。
在这条街上我不敢和任何人闲言闲语,不过我还是对一个客人提起了这件事。那是个叫做玛登的女客人,打从我在橱窗中挂上第一件衣服时她就进店里来打听价钱,从那时起她就成了我最喜欢的客户。我为她做了许多衣服,而她也为我介绍了几个邻家的女士。她住在罕普士得,是远离苏活区的好地方。那天我正在为她试新衣,她忽然提起男人们自尊受伤时会做的一些傻事,结果我情不自禁地脱口说出了露薏的故事。当然,我没有提到任何姓名,但是可能我说过这件事乃发生在街坊之间。玛登太太是个温柔甜美的小女人,而她着实吃了一惊。
“真是糟透了,”她不住地说道。“简直不像话!在她面前将她拼了命存起来的钱给烧了。这人一定疯了,而且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