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父是出名的神枪手,常去猎杀大型的野兽。不过那是在打猎变得令人唾弃之前。成果是屋子里充斥着“狩猎战利品”。
当外祖父还活着时——而他活得很久——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忍受从墙上到处突出的鹿角或猪牙,象牙制的伞架,以及老虎和熊咆哮的巨口。正如我风趣的母亲所说的,我们必须也像那些标本一样张大口,只是说我们在假笑。
但当外祖父终于也去向他的祖先报到时,我们并无一丝不敬地、很小心地把那些头和角取下,装入箱子里。不过,我们没动那条毛皮地毯。现在它可值一大笔钱。我常可以感觉到那虎皮铺在厅内镶花地板的样子,雪豹横披在沙发椅背的样子。还有那炉火照耀温暖房间前,你可以把脚趾窝进去的熊毛皮。那晚,我脱掉我的鞋子,把脚埋进那条熊皮里。
母亲当然已去看过表演了。她从第一晚起便一直都来看我们的戏,看我咬噬红罗宾汉——这攻击是如此突兀又难以逆料,几乎全体观众都跳了起来,并发出惊呀。(在我们的戏里,我们并没有让狼真的吃掉红罗宾汉。我们一致认为这不合于圣诞节的气氛。) 但母亲还想再看一次我穿上她的发明物的样子,我就穿上狼装,做了些跳跃和嘶吼的动作给她看。我又一次察觉到,很奇怪地,一旦我穿上狼皮,我就变得毫无顾忌。举例来说,我会扑向雪豹,并向它咆哮。我用手掌去打它大而灰白的脸,并且玩笑地咬它的耳朵。双手双脚着地,我扑到熊的身上,跟它搏斗,把它的颈子压到我的巨口内。
母亲笑得多么开心!她说这幽默剧里没有任何一部分比这个表演还好,而且这表演比电视上的任何东西都要好上许多。
“我的汤里有动物脆饼,”她拭着眼睛,说。“在我年轻时有一首像那样的歌。接下来怎么唱?好像是关于狮子老虎翻筋斗。”
“翻筋斗在英文里含有两个在拉丁文中意思为狼的字。”我说。
“而你真的是很有狼味。你下回再穿上这套狼装时,我将不得不承认你完全变成一只狼了。”
我下回再穿上这套狼装时?我会打算再一次穿上它吗?我尚未真正想过这件事。是的,假如我会去参加化妆舞会的话——一件可能性很低的事。然而,在母亲辛辛苦苦为我做好这件狼装后,就像外祖父的兽牙鹿角那样,把它打包收起来实在是件可耻的事。那晚我把它挂在我的衣橱内,而且我还记得,在第二次脱下它时,我有种很奇异的感觉,仿佛比平常脱掉衣服时还赤裸。
几乎就像连皮肤都脱掉了。
接下来的生活依然是老样子,平平静静。没有排演可以参加,没有剧本可以背,生活有些乏味。圣诞节来了。习惯上,在那一天只有母亲和我两人独处,我们也不会想改变。但在圣诞节后的第一个礼拜天,莫拉来了,母亲也邀请了一些我们的邻居。
我似乎记得,宴会进行一段时间后,苏珊和她的丈夫突然来访,祝大家圣诞快乐。
莫拉和我已订婚三年。我们本来打算要结婚了。毫无疑问,我们可以负担婚后生活的开销。但对于婚后住哪儿这件事,我们有歧见。我可以客观地说,整个问题错在莫拉。没有任何一位母亲会比我的母亲更欢迎未来的媳妇了。事实上,她要我们跟她一起住在希拉宅邸——她说我们必须把它当做我们的家,把她当做管家。但莫拉要买间属于我们自己的住所,于是我们陷入僵局。
很不幸地,在那个礼拜天,在其他人都走了之后,莫拉又旧话重提。她哥哥——一个土地掮客——告诉她在希拉宅邸和她父母房子之间的途中有栋平房要卖。据他说,是栋 “实实在在的玩意”。还好——我这么想——母亲把话题岔开,告诉我们她和她双亲以前在印度住的房子,有个很大的有柱游廊、英式花园,以及菩提树。但莫拉打断她的话。
“现在我们是在谈我和柯林的未来,不是你的过去。我还以为柯林准备和我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