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为全笑了,笑得很尽兴:“我就是您企图颠覆的那个人——九星出版公司的现任总经理。”
喔!
狭路相逢。
毕刀确实从郑玉朗和曹老还有山楂会长嘴里,多次听到过浦为全这个名字。但那只是一个抽象的音符。她似乎从没想到,那是一个活生生的散发着烤人热气的男人。
毕刀一时有点窘。
“您——好——”她拉长声音说。她并不想问他好,甚至不想见到他。问好只是基于礼貌,拖长时间以调整情绪,她后悔没让先生一道来,或者干脆应把郑玉朗揪来。
“很想同您详尽地谈一谈。”浦为全单刀直入。“噢……好。我还有一个助手,让我打个电话,约他来一道谈吧。”毕刀终于想出计策。
“您说的是曹畏三的女婿郑玉朗先生吗?我看就不必了。你们还并没有取我而代之,这次也并不是移交工作。我只是想同毕女士单独谈一谈,我知道您似乎不太乐意。但你我之间,这样一次谈话是不可避免的。迟早而已,早比晚好。”
毕刀不是个拖沓女性,既然一定要发生,索性早点挑明了好。她点了点头。
“我们在哪儿谈呢?”浦为全环视四周。儿童公园的转马孤伶伶地兜着圈子,只有一个孩子坐在一匹黑马上,他的父亲奋力地推着马屁股,整个马群咿咿呀呀地旋转。
“还很复杂吗?像中国入关的乌拉圭回合?”毕刀原以为三言两语就可解决问题。
“一言难尽。我希望能有一个比较好的谈话环境。到我的出版公司去吧。您也可以参观一下。”浦为全以主人的姿态热情相邀。
“这……恐不合适吧?”毕刀虽没有商海知识,也敏锐地觉察到这是一个陷阶。假若真的承包成功,毕刀就要以崭新的身份,出现在公司的员工面前。那么这一次见过她的人,就会有猜测和传言。此刻还是不见为好。
浦为全并不勉强,点点头说:“以后再去也好。那这一次就到我家去好了,看看我是否如外界所传,已然暴富?”
毕大夫淡淡一笑,说:“我也不是公检法。府上改日再去拜访。”她从小就不愿意到陌生人家里去。
“那么……到哪里去呢?”浦为全真的有些犯愁。“要不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这么早就吃饭啊?我实在吃不下去。”毕刀这一次说得倒是实情,医生的生活是很规律的。
“要不,到您的家里去吧?”浦为全不动生色地说。他并没有因毕刀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而恼火,只是以不断的建议重申自己的主张。
“这个……”已经拒绝了多次,毕刀真是不好意思再说“不”了。虽说不想把一个生人引到自己家,又一想,匿名信人家都送得到,想必也没什么可保密的了。就想答应了算了。但她的脸色还是不很情愿的样子。
浦为全看在眼里,说:“初次见面,毕女士若是觉得太唐突了,以后我再登门拜访。我刚想到了一个好的去处,又安静又闲适。人不多,也不少。既可以交谈又比较符合安全的要求。”
毕刀被人窥破了心思,略有些尴尬。听说有这样一个好地方,忙说:“在哪儿?”
“就是这儿——儿童乐园。我们一块去玩大型游艺机吧!”浦为全掏出钞票,“我请您玩这种很惊险很刺激的成人游戏。”
毕刀再不能拒绝了。
浦为全买了最为昂贵的游乐园通用门票——就是进得门去,不论多么奇妙的游艺机,你都尽可以重复乘坐,再不需单独买票了。浦为全又周到地买了面包和饮料,丢了一份给毕刀,说:“让我们来一次真正的夏游吧。自打我当了总经理,就再没有轻松过。”
正是上午,游乐园里人不多,但也不很少。轻微的暄闹给人以勃勃的生意又不太嘈杂。高耸入云的摩天轮像巨大的水车,缓缓滚动,切割着湛蓝的天空。每一架悬挂的小房子,都像神话布景似的,摇摇晃晃地被送上天穹。有游人的小屋就紧闭着门,不知他们在天空中讲着什么。没人的小屋子的门就虚掩着,好像藏着巨大的秘密。
远处的翻滚过山车,像红色蜈蚣。先是假装镇定地攀爬着,突然一个凶猛的俯冲,然后像气血攻心晕了头,疯狂地来了一个大回环,紧接着又是一个乾坤倒置……游人裂帛一般齐心协力地惊叫,震荡衰字。
在最忙最乱的时候,居然有机会来玩。真是不可思议。毕刀想。
他们先上的摩天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