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金的脸突然通红了,她依然坚持:
“怎么是矛盾?事实上是可能的!冒险去干,就是自杀!”
“要是有好的办法,我们厂明天可以罢下来。不过我们人已经少了,群众很怕压迫,倘使仍旧照前天的老法子来发动,就干不起来!顶要紧是一个好的新办法!”
陈月娥眼看着玛金,也插进来说;她是用了很大的努力,才把她的意思表现成这么一个形式。可是克佐甫和蔡真都不去注意她的话。苏伦是赞成玛金的,也了解陈月娥的意思,他就再作一次缓冲:
“月大姐这话是根据事实的!她要一个好的新办法,就是指着策略的变换;月大姐,是么?我提出一个主张:裕华里的组织受了破坏,事实上必须整理,一夜的时候不够,再加一天,到后天再罢下来;那么,总罢工的阵线依然能够存在!”
“不行!明天不把斗争扩大,总罢工就没有了!明天裕华要是开工,工人群众全体都要动摇了!”
蔡真激烈反对。玛金也再不能镇静了,立刻尖利地说:
“照这样说,可见这次总罢工的时机并没成熟!是盲动!
是冒险!”
克佐甫的脸色立刻变了,两手在桌子上拍一记,坚决地下命令道:
“玛金!你批评到总路线,你这右倾的错误是很严重的!党要坚决地肃清这些右倾的观点!裕华厂明天不罢下来,就是破坏了总罢工,就是不执行总路线!党要严格地制裁!”
“但是事实上不过把同志送到敌人手里去,又怎么说?”
玛金还是很坚持,脸是通红,嘴唇却变白了。克佐甫怒吼一声,拍着桌子叫道:
“我警告你,玛金!党有铁的纪律!不许任何人不执行命令!马上和月大姐回去发动明天的斗争!任何牺牲都得去干!
这是命令!”
玛金低了头,不作声了。克佐甫严厉地瞅了她一眼,转脸就对蔡真和苏伦说:
“虹口方面要加紧工作,蔡真!坚决执行命令,肃清一切右倾的观点!刚才‘丝总’对这次斗争有几条重要的决议,苏伦,你告诉她们!”
这么说了,克佐甫又看看手里的铁壳表,站起来就先走了。
留在前楼的几位暂时都没有话。蔡真伸一个懒腰,转身就又倒在床上,那床架震得很响。苏伦看着那十五支光电灯微笑。陈月娥焦灼地望着玛金。外边衖堂里有两个人吵架,野狗狺狺地吠着。
玛金抬起头来,朝陈月娥笑了一笑,又看看床上的蔡真,就唤道:
“蔡真!命令是有了——任何牺牲都得去干!我们来分配工作罢!时间不早了,紧张起来!”
“呀,呀!八点半我要到虹口去出席!不好了,已经快八点!”
蔡真一面嚷着,一面就跳了起来,扑到玛金身上,顺手在那个像要瞌睡的苏伦头了打了一掌,却在玛金耳边喊道:
“玛金!玛金!有一团东西在我的心口像要爆裂哟!一团东西!爆裂出来要烧毁了一切敌人的东西!我要找到一个敌人,一枪把他打死!你摸摸我的脸,多么热!——可是,玛金,我们分配工作!”
玛金不理蔡真,挺了挺胸脯,很严肃地对陈月娥说:
“月大姐,你先回去;先找朱桂英,再找要好的小姊妹;你告诉她们,虹口,闸北,许多厂里小姊妹决定不上工,明天裕华厂要是开工,她们要来冲厂的;大家总罢工援助你们,要是你们先就上工,太没有义气!再坚持一两天,老板们要让步!——月大姐,努力去发动,不要存失败的心理!再过半个钟头,我就来找你。哦——此刻是八点,极迟到八点半。你在家里等我。可不要拆烂污!我们碰了头,就同到总罢委代表会去!”
“对了!你们九点半钟到那个小旅馆,不要太早!我同虹口的代表也是九点半才能到呢!”
蔡真慌忙接着说,又跳了开去,很高兴地哼着什么歌曲。
“好了!都说定了!闸北还有几个厂的代表,是阿英去接头的,也许要早到几分钟,让她们在那边等罢!月大姐,你先走罢!蔡真,你也不能再延挨了!记好!九点半,总罢委代表会!我在这里再等一下儿。要是再过一刻钟,阿英还不来,那她一定不来了,我们在代表会上和她接洽就是!”
“慢点儿走,蔡真!还有‘丝总’的决议案要你们传达到代表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