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朱荻洼心中一直很温暖,很动情:“杜书记是个好人,这样的好人,世上不多。”
眼睛里总是湿乎乎的。
不一会儿,朱荻洼遇到了喝醉了酒,走路东摇西晃的邱子东。
邱子东一口气喝了一瓶烧酒,他想大醉一场,但只想醉倒在家中,没想到醉了就由不得自己了。他将酒瓶摔在地上,拉开门,就踉踉跄跄地上了街。
大街在摇晃着。
他两眼发直,在嘴中呜噜着,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他眼睛里还含着眼泪。
一位老人说:“他心里难过,他与杜元潮是光屁股一起长大的。”
范瞎子将脸仰向天空,瞎眼眨巴不停,牙齿像吃草的马的牙齿,一会儿露出来,一会儿又被双唇遮蔽了。他的嘴角流出了一丝怪怪的笑容。
邱子东望着朱荻洼:“杜……杜书记,在……在哪儿?”
朱荻洼说:“邱镇长,我不知道。”
“你……”邱子东用手指着朱荻洼的鼻子,“你真……真不知道?”
朱荻洼说:“我也正找他呢。”
“那……那好,找……找到了他,就……就说我要见……见他。”
“好的。”朱荻洼答应下,便往家中走去。
第二天,像平时一样守在镇委会电话机旁的朱荻洼,接到一个电话,得知公安局了解情况的人下午就到。放下电话,他就走出镇委会,去找邱子东:上头通知,让邱子东接待一下公安局的人。走到镇委会前的广场上,他看到了二傻子。
二傻子正竖着枪,流着口水很眼馋地看着一个正走过广场的年轻貌美的姑娘。
那姑娘不是油麻地的,是镇东头铁匠韩六的外甥女,从无锡城里来乡下玩的。
那姑娘起初觉得傻子有趣,还朝他笑笑,等发现他腰间的枪不怀好意时,顿时满脸通红,匆匆走开了。
二傻子对着那姑娘的背影,用手端着枪,嘴中念念有词:“嗵!嗵!嗵!……”
朱荻洼笑了,说了一句:“傻子!”转身找邱子东去了。但走了几步,却又停住了,并回过头来看二傻子。
二傻子还在那儿不屈不挠有滋有味地“嗵”着。
朱荻洼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神情显得十分兴奋。他快速地向二傻子一瘸一拐地跑过来,问:“二傻子,想不想要婆娘?”
二傻子满眼放光,口水不禁流下一串:“要!要!要!”
“那好。”朱荻洼拉着二傻子的手,“走,我们到那边说去。”
偌大一个油麻地,从未有过一个人问过二傻子要不要婆娘,现在朱荻洼这么一问,二傻子欣喜若狂。他笑得脸像翻腾的水花,在无耻与渴望的神情中,还带了一点儿害羞,样子显得极为滑稽。
朱荻洼将二傻子拉到了一个僻静处,信口胡说:“说,喜欢不喜欢刚才那个姑娘?”
“喜欢!喜欢!”
“我给你做媒。”
“好!好!好!”
“看清了吧,那姑娘的脸有多白,两个奶子有多大,好着呢。”
“是!是!是!”
“只要我做媒,那姑娘就肯定归你了。”
“归我!归我!”
朱荻洼用手拍了一下二傻子腰间那支好像也在听他们说话的枪:“归它!”
“归它!归它!”
朱荻洼小声地说:“那你得答应我去做一件事。”
二傻子望着朱荻洼:“你说!你说!”
朱荻洼说:“你跑到街上,从东跑到西,再从西跑到东,只管大声地喊:‘是我放的火!是我放的火!’”
二傻子立即大叫起来:“是我放的火!是我放的火!”
朱荻洼立即捂住他的嘴:“且不要喊!”他将二傻子拉到更加僻静的地方,“如果人家问你,你怎么到了那块芦苇地呢?”
“我追母牛去了。”
“怎么就放火了呢?”
“母牛不见了。”二傻子笑着。
朱荻洼在心中说:这傻子到底傻还是不傻呀!他拍着二傻子的肩:“好好好,二傻子就是聪明哩!”
二傻子掉头朝那姑娘走去的方向看着。
“你不许着急,过两天,我就肯定能把那姑娘说给你。”
二傻子乖巧地点了点头:“我去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