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子东双手抱拳,说道:“拜托了。”
众人抬头望望天,都说:“今天是个好天气。”
那位老者小声如自语:“不一定。半吊子天,一半吊子起来,十天半个月也还是个半吊子。”
此后一天,天忽晴忽雨地捉弄了人一天:一干活就下雨,一撤离天就晴,你挺着干,那雨就没完没了,你挺着不干,那天就阳光万丈。一天下来,墙只增高一砖,但人跑来跑去的却也很劳累。不住地想着吃了人家的,却不见活儿,一个个心情都不好。晚上,一行人来到邱子东家,虽说饭菜如往常一样的好,一样的早早摆上了,但,一个个不时地瞟一眼主人的脸色,吃得很沉闷,满屋里就只有一片吧唧声。
接下来一连三天,情况都大致如此。
想想一天三顿一二十人的吃喝并还要给人工资,如此巨大的开销让负担沉重的邱子东不得不作出决定:停工三天,等天彻底地明白了,再复工。
以后的三天,却一天比一天的晴朗。
邱子东很恼火:再停工两天。
接下来的两天,依然风和日丽。
邱子东想这半吊子天总算有定数了,就派人通知木工、泥瓦工以及小工复工。
复工这一天,早晨的天气确实令人欢欣鼓舞。
但等众人都到了工地刚将活接上时,天则又旧病复发了,阴阳怪气、反复无常地折腾着这些木工、泥瓦工与小工们。
第二天,天照样的淘气折腾人。
在雨中跑来跑去的众人觉得白吃白喝了邱子东家的,眼见着一天一天地过去,那房屋非但不见进展反面被雨淋得烂糟糟的,心里很是不安。大师傅对邱子东说:“邱镇长,要么再停工几天?”
“妈的个逼!人跟我作对,天也跟我作对!”邱子东这些日子情绪恶劣,并有点儿失控。
他将烟蒂扔在烂泥里,说:“不停!”他倒要看看这混蛋的天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众人见邱子东一副与天较劲的样子,感到有点好笑。
邱子东脚蹬一双高筒雨靴,手举一把黑布雨伞,整天厮守在工地上。
那雨说来就来,并专门是在木工、泥瓦工进入工作状态时来;说停就停,并专门是在木工、泥瓦工们歇在仓房时停。
雨来了,邱子东也不去躲雨,而是举着伞,一动不动地站在工地上,样子像一颗在雨中生长的巨形黑蘑菇。
众人见他不走,便也坚持着。那雨似乎就很生气,瓢泼般倾泻下来,从头上急匆匆地流下来,迷住双眼,搞得人什么也看不见,使这种坚持变成一番纯粹的徒然。
邱子东只好高叫着:“撤!撤!”
众人撤去。
邱子东却还蛮横地挺立于雨中。那雨很想杀杀他的脾气,就越发地肆虐。这布伞也就能遮挡细雨,哪里经得住如此大雨,伞外大雨滂沱,伞内也是淋漓不止,早就将邱子东淋成了一个水人儿。他人本就清瘦,这些日子的操劳,便越发的瘦,而经雨一淋,衣服全都紧贴在身上,便瘦削得让人可怜了。
他像木桩插在了地里。
雨水一时来不及流走,积蓄起来,淹没了他的双脚。
后来,雨终于变小,变成细雨。三四只燕子从油菜花田飞过来,不知这位举着雨伞的人为何物,低矮地绕着他飞翔着。
见雨将息,他这才从泥水中走出,走到仓房里:“诸位师傅,天不下雨了。”
众人打着哈欠,缩头耸肩地走向工地。
干不一会儿,雨再度来临,先是雨丝的飘落,不一会儿就是粗大沉重的大雨点儿扑簌扑簌地往下掉,等到满世界一片雨雾茫茫满眼囫囵时,邱子东只好用已经沙哑的喉咙大叫:“撤!撤!”
经过几番折腾之后,本来心里就不舒畅的众人,就有点儿不乐意了:一会儿让干,一会儿让撤,天折腾人,人也折腾人!一个个情绪开始变得坏起来。
邱子东情绪更坏,他开始挑那些木工、泥瓦工的毛病了,说墙砌歪了,说活干得太粗,口气生硬,有时还闭着眼睛朝人吼叫,搞得众人都不愉快。
他举着黑伞,整天立于工地之上,这使众人感到很压抑,很心烦。
这天下午,双方终于开仗了。发生冲突的直接原因是邱子东将一段已砌好的墙三下两下扳倒了,理由是墙不正。大师傅不干了,问:“你为什么把墙扳倒?”
邱子东说:“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