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家庭里,性是不神秘的,性爱表现出美好的容貌,坦荡而真诚。蜡美人建议十五岁的李玉蝉脱光衣服与她一起在院子里行走,进行有利健康的日光浴,母女俩一丝不挂,昂首阔步,可谓志同道合。
就是那个上午,她一低头,发现了自己的最值得自豪的部位,生出了金色的细毛。她惊讶地大叫起来,“妈呀,我下边长出了胡须!”
母亲把腰都笑弯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傻孩子,那不是胡须,那是……眉毛!”
后来,王科长晋升为市政府的副局长。
李玉蝉坦率地对我说——好像说白菜萝卜一样坦然:王副局长和我母亲在一起做爱,我听到他们欢乐的呼叫声,心里很忌妒。有一天母亲不在,王副局长来了。他为我买了一双那时还很珍贵的尼龙袜子,红杠杠蓝杠杠,图案很漂亮,我好久都舍不得穿呢!他笑眯眯地说:
“丫头,连声‘谢谢’都不说?”
我脱了褂子,脱了裤子,脱了裤头,摘了乳罩,摘一朵石榴花插在头发里,趿拉上母亲的缎子鞋,在院子里走着。王副局长满脸是汗。我笑着,一步步向他逼过去,他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后来他说:
“你还是个孩子……”
我啐着他。他像个笨手笨脚的大孩子一样。我骑着他,他驮着我满院子爬。母亲一步撞进来,从缸里舀水泼我们,大家一齐笑。母亲也脱光了,我们在泥里打滚,王副局长把猪的动作和猪的叫声摹仿得惟妙惟肖。中午,我们把缸里的河蟹捞出来,用蒜臼子捣成糊,打上鸡蛋,炒了一盘新鲜韭菜,味道鲜美极了……
这一切是多么美好啊!我感慨地说。
我的心头始终存在着一个疑团解不开:既然你跟王副局长有如此的关系,为什么不让他给你安排个好单位好工作?他是劳动局副局长啊,你为什么偏偏去了殡仪馆呢?
她鄙视着我,让我感到自己的灵魂十分肮脏,在她清澈目光的注视下,我感到无地自容。粉笔,拿粉笔来!我们渐渐地明白了,你吃粉笔并不是为了充饥,而是为了掩饰内心的紧张和恐慌。
三
双鬓已沾染上冰雪的王副市长每天午饭后都要小憩半小时。这半小时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他的家人和部属都尊重他的神圣权利。其实在这半小时里他不可能睡去,他迷迷糊糊地躺着,谛听着忠实的胃肠有条不紊地呼噜着,好像一只蜷缩在沙发上鼾睡着的狸猫,思想着肚里的老鼠和洞里的老鼠以及在墙边悄悄行走的老鼠和抓老鼠的激烈场面。据说,哪怕你跟一个情深意笃的女人做过一千次爱,最终能记住的,也不过是一到两次。做爱的习惯当然是生活习惯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如果我们敢于赤裸裸地交流——我们不敢!——你强调着,我是说如果敢,你们就会发现,性是支撑我们生活大厦的一根重要的支柱,它的颜色是肉红色的,缠绕着缀满五色花朵的藤蔓,闪烁着璀璨的光芒。你们喜欢比喻吗?用男性生殖器来比喻生命之船的桅杆,必然导致用女性生殖器来比喻生命之船;桅杆矗立在船中央,又可以简单地比喻为活生生的性交的象征。所有的比喻都是徒劳的,但没有比喻又无法反映世界。所有的性生活都是重复的,花样翻新,万变不离其宗,但没有性生活又无法繁衍人类,而且还不仅仅是繁衍人类的问题。所以,王副市长在午休半小时里反复咀嚼的,只能是他与李玉蝉第一次做爱时的情景。用详细的笔法来描述一个漫长的性爱过程是令人难以忍受的,我只打算告诉你们他与她的几句对话:
你是我的爹吗?
不,我不是你的爹。
你的毛是黑的,为什么我的毛是黄的呢?
你是黄毛丫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