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这本小书先装进兜里。我以前只知道这家伙靠印制畅销书——其中有许多是准黄色的读物——这样一个人会有什么真货色,倒也让人好奇。我说:“该不是更黄的故事吧?”“你看看就知道了。你如果也参与批驳,那李大睿就更高兴了!”“你也参与了?”“我连这个人的面都没见呢,只是流到手里的一本。”
吕擎接着描述这个人:他平时只花很少时间打理生意,像个地老鼠一样窝在郊外的别墅群里,白天睡觉,一到深夜就在无数曲折隐秘的房间里乱窜。平时没有几个人能找到他,这些年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我最挂念的还是杂志的事情,就直接问这个李大睿到底能帮什么忙?
“他舅舅是牟澜!”
原来如此。牟澜的权力之大人人皆知,这人上边还有更重要的人物,可以呼风唤雨,人送外号“百足虫”。以前只知道李大睿上边有人,但不知道是这家伙。
“李这个人善打擦边球。如果太不沾边,再大的权势都保不了他。还有公司里一大摊子,他手下有几个顶级写手,其中最棒的一个是他的小姨子……他晚上从来不睡,又抽又喝,是个大书虫子。那手抄本就是他发现的,里面的内容可能与他的一些古怪念头比较合辙。”
“该不是小姨子替他写的吧?”
“怎么可能呢。两回事。你自己去看好了,蛮有趣。”
“你想让他将来为我们的杂志撰稿吗?”
“哦,那倒不合适,他也未必肯干。我不过是让你对这个人了解一下,或许有兴趣与他合作,比如发行。”
我倒真希望李大睿对于我们的杂志,在未来的一天就像武早对我们的葡萄园那么重要。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命运就太眷顾我们了。概括起来这个人对杂志有三个方面的作用:上层关系;经济支持;运作经验。其实仅仅是其中的一项,已经是对我们极大的帮助了。不过还是不要想那么多,要紧的是先接触一下,然后才能加以判断。我心里想,不管吕擎怎么说,这家伙十有*不是我们期待中的那种材料。
4
由李大睿谈到武早,吕擎又有了另一种担心。因为我们的酒厂太依赖这个人了,而这个人又处于一生当中最特殊的一个阶段。由于受妻子离异的刺激,他一度精神出现过问题,但经过了短期治疗已经好转,一直维持正常上班。只是前不久与妻子的一次剧烈摩擦又让其痛苦不堪,为了不出大的意外,酿酒公司的领导又建议他休假疗养。这个疗养区实际上也是林泉精神病院的一部分,是专门接收轻度患者的地方,如果病情进一步发展,可以立即转入重症区。几年来林泉精神病院已经超额接收病人,这是几十年来未曾有过的情况,所以病院已经着手扩建,新建病院和规模将是原来的两倍。我认为武早只是极度的抑郁,他一旦从情感上解脱出来,一切也就无有大碍。爱情疾患对于一个中年人来说,一般都是比较短暂的。吕擎听了我的分析立刻挑起眉梢,紧盯着我问:
“是吗?你敢肯定?”
我知道他脑子里这会儿转动的是另一件事。他与阳子一直在淳于黎丽的问题上想得很偏。我还没有回答,吕擎又转脸去看一旁,说:“武早真该早点康复。为那样一个女人得病不值。没有办法,这种事有时真是不可理喻,在旁边的人看来一切再简单没有,可当事人就是要死要活的——有一年我们大学里一个中年副教授——注意,他就是你说的‘中年’——就为了一个女学生上了吊,脖子勒得够呛。好不容易才被救下来。那个女学生实在不怎么样,口吃,还有轻微的斗鸡眼……”
“如果轻微,也可能别有魅力吧。”
吕擎点上一枝烟瞥瞥我:“哦,你可能有些这方面的经验。不说他了,只说武早吧,他如果再病下去,我们就指望不上了……唉,那是多么棒的一个家伙!我敢说他是你在那个平原上所有朋友当中,最有深度最有内容的一个人。竟然成了这样。女人,搞破坏的好手。想想看,如果我老婆来搞我的破坏,那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家伙倒说了一句真话。这就是吕擎的可爱之处:老谋深算,有时又天真得像个儿童。吴敏在他心中重若千斤。这也就是他对雨子无比厌恶的原因了。我于是说到了雨子:“有些事情可能我们想得严重了一点,事实上可能也就是很简单的一些……来来往往。”
吕擎警觉地盯住我:“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