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半是幸福半是痛苦的、半是清醒半是迷糊的状态中挣扎出来,看到一线晨曦从窗帘的缝隙里射进来。鸭子侧身睡在你身边,一只手按在你的乳房上。房间简直就是一个凌乱的战场,椅子倒了,床单在地,沙发的坐垫竖在门边,你的休闲服一件躺在墙角,一件挂在壁灯上。你看到自己一丝不挂,肚皮上干结着一些蛋白质,大腿上青一块红一块,不知是被他打的还是在床角上撞的。昨夜的鏖战情形历历在目,你心中猛然一惊,暗暗地说一声:荒唐!
你推开他那只紧紧抓住你乳房的手,翻身下床。你的双腿不由自主地软下来,仿佛踩到了一大团棉花上。你感到浑身酸痛——年龄不饶人哪林岚!我在他的背后阴阳怪气地说——鸭子醒了,眯着眼对你笑。你感到他的笑不怀好意,他的笑脸后边还藏着一张阴森森的脸。“亲爱的,累了吧?”他侧歪在床上,用右手支着腮问你。他的白牙在幽暗中发着光,好像你在动物园里看到过的那些卧在阴暗洞穴里的狼。想到此,便有一股青苔的气息混合着腥冷的精液气息扑进了你的鼻腔。你马上回忆起夜里的疯狂举动,一阵恶心从你的胃里泛上来。你捂着嘴巴冲向卫生间,对着马桶发出一阵阵的怒吼。你越吐,口腔里的精液味道越浓,精液的味道越浓你就越想吐。你把绿色的胆汁都吐出来了。然后你抬起沾满泪水的脸,按了一下马桶,响亮的水声把你的恶心感冲淡了。你走进浴盆,拧开了凉水开关,哗哗的凉水冲击着你,你感到松弛得如同败絮的肌肉紧缩起来,精力和理智重新回到你的身上。
你扯了一条毛巾,紧紧地裹住了身体,走到镜子前,看到了自己的脸。你吃了一惊。你的脸上挂着一层洗不去的灰尘,你的眼圈发紫,眼袋下垂,嘴角上两条竖纹,直入下巴。一夜之间,你仿佛老了二十岁。你油然地想到一个小时看过的童话故事,故事中有一个妖魔,专门偷食人的青春,他使许多小男孩生出雪白的胡子,他让许多小女孩脸上布满皱纹,他现在就躺在外间的床上,正在心满意足地消化着你的青春。你对床上这个男人满怀仇恨,恨不得冲出去,扑到他的身上,卡住他的脖子,把你的青春从他的胃里挤出来。你的手机在外边响起来。
你从电视机后找到手包,从手包里找到手机,你拉开手机的滑盖,听到了金大川的油腔滑调:“亲爱的,在什么地方?”
你想了想,说:“我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也许是阴曹地府吧?”
金大川笑道:“真是好地方,但也别在那里流连太久,今天上午,上海的律师到。另外,年龄问题,我基本搞掂了!”
你沉默着,不知是否该感谢他。你感到空前的灰心丧气,便把手机关了。
你开始满屋子里找你的乳罩和裤衩,鸭子悠闲地躺在床上,眼睛跟着你转动着。
你对着他伸出手,恼怒地说:“拿来!”
“什么?”
“你说什么?”
“我不知你跟我要什么。”
“我的内衣呢?”
“你的内衣?”他哈哈大笑着从床上坐起来,说:“真好玩,你竟然跟我要内衣,亲爱的,您昨天夜里根本就没穿内衣!”
昨夜的情景模模糊糊地浮现在眼前,你纳闷地问我:“我难道真的没穿内衣?我醉到了这种程度?”
我悄悄地对你说:“是的,你的确没穿内衣,醉没醉我说不清楚,但你没穿内衣是我亲眼所见。”
你用拳头敲着额头,后悔地说:“该死,我怎么会醉成这样子……”
你穿上裤子。看着你裸着上身穿裤子我感到很别扭,这样的方式不符合你的身份,但如果你不穿裤子先穿上衣,同样让我不舒服。总之,你不穿内衣让我觉得你特别流氓。你,当然是你,当然是你特别流氓,不是你特别流氓难道还能是我特别流氓?你不穿内衣就是为方便性交特意做好了的准备,就像贫下中农说的那样:咱们把裤子往下一褪就是!
你穿好衣服,提起手包,连看也不看床上的鸭子一眼,转身就想走,但是事情没这么简单。当你走到门口时,鸭子,赤身裸体的鸭子,已经抱着膀子倚着门,右腿搭在左腿上,摇晃着脑袋,冷冷地笑着,等待着你了!麻烦事来了,林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