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在马叔的身后,一下一下地踢着他的脚底,恼怒地说:“我让你带我到红树林去看你爸爸,你听到了没有?!”
健康路上的行人都停住脚步,看着你们。你听到人们啧啧称赞:这个女孩的脚真巧,你们看,她每一下都能踢到那个男孩的脚底板!
他停住脚,转回身,说:“不许你再踢我,如果你再敢踢我,我就把你……”
“你敢把我怎么样?”你一边说着,一边将穿着红色小皮鞋的脚飞起来。
他说:“如果你不是个女的,我就一拳把你打倒在地!”
“你打呀,你打!”你像个好斗的小公鸡似的挺着胸脯往他的面前蹿着,逼得他节节败退。
他说:“好啦好啦,我带你去还不行吗?”
你笑道:“早这样说,我早就不踢你了。”
他说:“但是,去红树林的事不能让我妈妈知道。”
你说:“我帮你撒个谎,就说学校组织下乡劳动。”
“你必须去借一辆自行车,”他说,“我还不会骑自行车,正好借这个机会学会。”
“你这家伙,真够鬼的!”你说:“明天早晨七点,学校大门口见。”
他说:“不,不在学校门口,被人看到影响不好。”
你野唧唧地说:“屁,什么影响?谁敢胡说,我就豁了谁的嘴!当然,要讲豁人的嘴,你是专家——”想起他豁金大川嘴的情景,你不由得笑起来。
他咧咧嘴,不好意思地嘿嘿几声,说:“我们在县城东门外那棵大榕树下见面!”“不见不散!”你拍了一下他的手,说:“你要敢骗我,我就把你们家的奶羊杀了!”
鸭子从你身上滚下来,嘴巴里发出一声湿漉漉的怪叫声。你的像钢板一样挺直了的身体突然散了架子,声嘶力竭、不知羞耻的叫床变成了无力的呻吟。你感到自己躺在潮水里似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起伏漂荡着,好像一截漂木。方才他鸣叫着滚下去的情形让我油然地想起了在红树林烈士陵园里,我们观看马刚的家兔交配时的情形。那只雪青色的雄兔用嘴巴咬住雌兔的脖子,身体耸动几下,然后就怪叫一声滚了下来。那时候你的心里就怦怦乱跳着,你对这种残酷的交配充满了恐惧,同时也满怀着向往。
鸭子滚下去,对你挤挤眼,便赤着身体往卫生间走去。卫生间里传出的哗哗水声更强烈了你躺在潮水中的感觉。你的兴奋还没消退,但一种类似凄凉的感觉便渐渐地涌上心头。刚刚结束的漫长的、纯粹的、生理性的操作让你兽性大发,你忘了一切,切实感受到的只有你的和他的肉体。你像一个发情的母兽,发出难听的嚎叫,嘴巴里流着黏稠的涎线。你们俩简直就是两个光屁股的妖精在打架。墙上的大镜子里晃动着你们翻来覆去的身影,房间里回荡着你们的肉体相撞的声响。你的眼睛里放射出一波波的绿光,像猫、像虎、像狼。我观战多时,慨叹不已,果然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如狼如虎,不如女人四十五!”
饭店顶楼监控室里的电视屏幕前,一个见惯了这种景象的值班员揉揉蒙眬的睡眼,低声嘟哝着:“这两块货真行,哪里是人?分明是猪!小赵,你快来看看,这两个是今晚的冠军!”值班员喊叫着他的同伙。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走过来,问:“是花猪吗?”“不是花猪,是黑皮。”“黑皮的活儿一般嘛!”“这小子今夜超常发挥了!”“是跟台湾那个富婆吗?”“不是,换了一个。”“黑皮这小子,不够意思,台湾富婆花钱养着他,他还偷着搞多种经营!”姑娘将下巴搁在同伙的肩膀上,眼睛看着屏幕。她突然压低了声音,说:“天哪!这不是咱们市的林市长吗?”“你胡说什么?林市长怎么能干这种事?!”“是她,是林市长!”这时,你翻身骑到了黑皮的肚子上,头往后仰着,双手抱着脖子,身体像打夯一样上下耸动着,你眯着眼睛,咧着嘴,露出满口的牙床,嘴巴里发出呱呱的叫声。你那样子根本不像做爱,倒像对着阶级敌人发泄着阶级仇恨。“嘿,真够狂的!她哪来这么大的劲儿?”值班员赞叹不已,继而又疑惑地说,“不可能是林市长吧?”“前天我还在珍珠大厦落成典礼上见过她,绝对没错!”他们将脑袋往前探着,恨不得钻进屏幕里去的样子。“录下来,赶快录下来,”女的说,“这可是宝贵资料!”磁带沙沙地转动起来,我心中急如星火,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无所谓了。“我原先以为,这些大人物都是阴阳人,不食人间烟火的,”他说,“想不到她们也会干这种事情,而且——”“而且还干得十分出类拔萃!”女的接过男的话头,大声说。这时,你和黑皮又换了一个古怪的姿势。女的说:“看看,我们的林市长,是多么富有想象力,多么富有创造性,多么样的不落俗套!”“林市长哎,悠着点您哪!”男的故意惊惊乍乍地说,“我还是怀疑,林市长会干这种事情?”“如果不是她,你把我的眼睛挖了!”“那我可舍不得,”男的说,“听说林市长的儿子让公安局给抓起来了?”“这就更对了,”女的说,“她是寻求刺激来了!”你身体上冒出了一层油汪汪的汗水,在屏幕上闪烁着珍珠般的光芒。“她的身材的确不错,”男的赞叹地说,“连我的‘小弟弟’都抬起头来了!”女的屈起手指,在男的头上爆了一个栗子,说:“你敢!”“只要你同意,我就敢,”男的色迷迷地说,“如果能干了林市长,这就像打猎的人打死一只老虎,捕鱼的人捕到了一条鲸鱼,一辈子都有了吹牛的本钱!”女的说:“你们这些男人,都是些公猪!”
的确,在我见过的交配中,只有猪的交配才能与你们相抗衡。那张优质床垫里的钢丝弹簧在你们的折腾下痛苦地吱叫着,床垫里的灰尘像蒸汽似的一股股地蹿出来。床垫的叫唤声影响情绪,你们把战场移到了地毯上。在地毯上折腾了一会儿又移到了椅子上,在椅子上玩够了又移到了沙发上,在沙发上腻味了又移到了桌子上,后来你们又流窜到卫生间里,把马桶、脸盆、澡盆全都利用了一遍。最后的一个奇怪动作是:他用双手扳着你的两条腿,你用双手撑着地,你们在房间里一边这样古怪地行走着,一边不辞辛劳地钻探着,汗水从你们身上像小河一样地流下来,你们的身体一黑一白,都发出了鱼皮一样的光泽,黑的像黑鱼皮,白的像白鱼皮。从你们开始了行走中的做爱或者是做爱中的行走之后,监视器里的图像就残缺不全了,因为那暗藏在房间里的镜头视野很窄。当他像家兔一样从你身上滚下来时,监控室里的男女值班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男的说:“我的天!看他们做,比自己做还累!”女的轻蔑地说:“你要有黑皮十分之一的功夫,我就心满意足了!”于是他们也滚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