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树下的那个棚子上,此时插满了五颜六色的花。
当紫烟终于出现时,根鸟几乎不敢相认了:她竟然出落成那样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甘泉、果浆、湿润的空气,给了她美丽的容颜。风雪、寒霜,倒使她变得结实了。或许是她已经习惯了,或许是她不再抱有离开大峡谷的希望,她倒显得比从前安静了。这里有花,有鹰,有叮咚作响的泉水,有各色鸟儿的鸣啭,她似乎已经能够忍受这里的寂寞了。原先微皱的眉头,已悄然舒展,眼睛里的忧伤也已深深地藏起。显露在阳光下的,更多的是清纯之气与一个女孩儿才有的柔美。
她一回头,看见了根鸟,害羞便如一只小鸟从她的脸上轻轻飞过。她望着根鸟,含情脉脉。
她的手腕上戴着她自己做的花环。
峡谷里有风,撩着她一头的秀发。那头发很长,像飘动的瀑布。
有雾,她在雾里时隐时现。
她已是绿叶下一枚即将成熟的果子。但最终,根鸟仍然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她的软弱、稚嫩与深情而悲切的呼唤。
根鸟醒来时,窗外正飘着一弯月亮。
根鸟没有将梦告诉金枝,也没有将梦告诉板金。但他自己却一连两天,都在回想着那个梦。
几天后的早晨,板金对根鸟说:“我又要上路了。”
根鸟不说话。
板金只是用眼睛望着根鸟:难道你不想与我同行吗?
根鸟依然没有任何表示。
板金叹息了一声,背着他的行囊,吃力地走了。他实际上已经无力再走了,但他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走上了西去的路。
根鸟望着他的背影,心头一阵发酸。
板金走后不久,根鸟爬上枣树,摘下了那根布条……
这天中午,板金在离开莺店四五里的地方,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喘息。他掉头回望走过的路,看到了一个背着行囊的人正朝他这边走来。“根鸟!根鸟!”他在心中念着根鸟的名字,“他到底还是来了!”
根鸟赶上来了。他朝板金笑笑。
板金站起来,将胳膊放在根鸟的肩头,用尽力气搂了搂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们继续西行。根鸟扳了一根树枝,给板金作为拐棍,还在一旁扶着他。两人唱着歌,一起走在旷野上。
三天后,他们走到了草原的边缘。他们看到了隐隐约约的大山。其中一座最高的山,当太阳冲出云雾时,山头便呈现出皑皑白雪。它使天地间显出一派静穆。而当云雾又席卷过来,它梦幻一般沉没时,又给天地间造出一片神秘。
气温开始下降,风也大了起来。
板金在眺望这山时,双腿一软,拐棍从无力的手中脱落,一下摔倒了。
根鸟连忙甩掉行囊,单腿跪下,用胳膊托住板金的后背:“你怎么了,板金先生?”
板金企图挣扎起来,但已没有一点力气。他颤动着干焦的嘴唇:“就让我在地上躺一会儿。”
根鸟守候在板金的身旁,看着远山在阳光与云雾中的变幻。
板金闭着双眼说:“你要走下去。你离大峡谷已经不远了。一路上,我一直在帮你打听那个长满百合花的大峡谷。有的,不远啦,不远啦……”
根鸟向板金,也向远山,坚定地点点头。
黄昏即将来临时,板金让根鸟将他扶起,靠在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的树干上。他的眼皮吃力地抬起来,露出一对浑浊的眼睛。他困难地呼吸着。但他努力以一种不变的姿态靠在大树上。
“躺下吧。”根鸟说。
“不,让我就这样站着。”板金没有看根鸟,只眺望着远方,“我已走到尽头了……”
“不,板金先生,我们一起走!”
“我得留在这儿了。”板金的双眼在渐渐合上,“知道吗?我已离梦不远了。我都隐隐约约地看见那群小鸟了,亮闪闪的,像金子一样在天边飞着。”他欣喜但又不免遗憾地说道。
“板金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