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船人立即大惊失色。
根鸟一时呆了。
船完全失去了控制,在波浪里横冲直撞。
当葫芦口的黑影压过来时,全船的人都看到了一个可怕的景象:大船在无比强大的水力推动下,正朝一块有着锋利斜面的石头冲去。
湾子双腿一软,瘫坐了下去,舵杆也从他手中滑脱了。
两个掌篙人跳进了船舱里,只等着那猛然一震。
就在一刹那间,他们的眼前都忽地闪过船被撞裂、水哗哗涌进、大船在转眼间便沉没的惨象。
根鸟却在此时敏捷地跳起。他以出人意料的速度,抱起一床正放在船棚上晾晒的棉被,跳到船舱的米袋上,几个箭步,人已到了船头。就在船头与利石之间仅剩下一尺的间隙时,他已将棉被团成一团,塞到了这个间隙里,船在软悠悠的一震之后,被撞了回来,随即,穿过狭小的葫芦口,顺流直下。
湾子却发疯般地喊了起来:“根鸟——!”
其他两个人,也跳到了船头上,望着滚滚的流水,大声喊着:“根鸟——!”
根鸟被弹起后,离开了船头,在石头上撞了一下,掉进水中去了。
只有翻滚的浪花,全然不见根鸟的踪影。
大船在变得重又开阔的水面上停住之后,湾子他们都向回眺望,他们除了看到葫芦口中的急流和葫芦口那边跳跃着的浪花之外,就只看到那床挽救了木船使其免于一毁的棉被,正在向这边漂来。
他们将船靠到岸边。湾子派一个人立即回米溪去杜府报告,他和另一个人沿着河边往葫芦口寻找过去。
湾子他们二人喊哑了喉咙,也不见根鸟的回应。两人又跳下水中,不顾一切地搜寻了一通。
这时,天已黑了下来。
米溪的人来了,浩浩荡荡来了许多。他们在秋蔓父亲的指挥下,四下搜寻,直搜寻到深夜,终未有个结果。知道事情的结局八成是凶多吉少,大家只好先回米溪。剩下的事,似乎也就是如何将根鸟的尸体寻找到。
杜府的人,上上下下,彻夜未眠。
秋蔓没有被获准到葫芦口来。米溪的人走后,她就一直呆呆地站在大门口。佣人们说天凉,劝她回屋,她死活不肯。深夜,见父亲一行人毫无表情地回来,她一句话没问,掉头进了大门,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将门关上,伏在床上,口中咬住被子的一角,呜呜哭泣起来。
秋蔓的母亲一直坐在椅子上,叹息一阵,流泪一阵。
秋蔓的父亲说:“应该通知他的家人才是。”
秋蔓的母亲说:“他对秋蔓讲过,他已没有一个亲人了。再说,谁又能知道他的家究竟在哪儿。”
白马在院子里嘶鸣起来,声音在夜间显得十分悲凉。
第二天的寻找,也是毫无结果。
下午,杜家的一个男佣突然发现白马也不知什么时候失踪了。
黄昏时,当整个米溪全在谈论根鸟救船落水、失踪,无不为之动容时,一个在街上玩耍的孩子,突然叫了起来:“那不是根鸟吗?”
街的东口,根鸟的白马摇着尾巴在晚霞中出现了。马背上,坐着根鸟。
白马走过街道时,人们都站到了街边上,望这个命运奇特的少年。
根鸟一脸苍白,充满倦意地朝善良的人们微笑着。
杜府的人早已拥了出来。
秋蔓看见白马走来时,发疯似的跑过来。后来,她一边随着马往门口走,一边仰脸朝马背上的根鸟望着,泪水盈眶。
佣人们将他从马上接下,然后扶着他朝门内走去。
秋蔓的父母走过来。秋蔓的父亲用力握了一下根鸟的手,那一握之中,传达了难以言表的心情。秋蔓的母亲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慈祥的目光,则一直看着根鸟。
根鸟落水后,被激流迅速地卷走,当湾子他们回首朝葫芦口眺望时,他大概还在水下,而当他们往回走时,他已在与他们相反的方向浮出了水面。当时天色已晚,水面上的景物已什么也不见。后来,他被水冲到了一片芦苇滩上。他苏醒过来时,已是深夜。他吃力地朝岸上爬着。等用尽力气,爬到河岸边一个无人走过的大草垛底下时,也不知是过于疲倦还是昏迷,他在干草上竟又昏沉沉地睡去。再一次醒来时,已差不多是第二天太阳快落的时候。他一时都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哪儿,更加纳闷的是,那白马何以侧卧在他的身旁?他挣扎着上了马,任由马将他驮去。
根鸟在佣人们的帮助下,换上干衣,被扶到床上。一时间,他的房门口,就进进出出的全是人,有喂姜汤的女佣,有刚刚被请来的医生……忙了好一阵,见根鸟的脸色渐渐转红时,人才渐渐走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