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分,已经疲倦不堪的根鸟见到了前面的半山坡上似乎有一星灯火,精神为之一振。他揉了揉眼睛,等终于断定那确实是灯火时,不禁大叫了一声,把厚厚的沉寂撕开了一个大豁口。
那温暖的灯光像引诱飞蛾一样引诱着根鸟。
在如此荒僻的连野兽都不在此出入的峡谷里居然有着灯光,这简直是奇迹,是神话。这种情景,也使根鸟不知为什么感到了一丝恐怖。
一间木屋已经隐隐约约地呈现了出来。
白马却怎么也不肯向前了——即使是根鸟用鞭子无情地鞭打它,它也不肯向前。根鸟毫无办法,只好从马背上跳下,然后紧紧扯住缰绳,将它使劲朝木屋牵去。
灯火是从木屋的两个窗口射出的。那两个窗口就仿佛是峡谷中一个庞然怪物的一对没有合上的眼睛。
根鸟终于将马牵到了小木屋的跟前。“反正已经到了,随你的便吧。”根鸟将手中的缰绳扔掉了,拍了拍白马,“就在附近找点草吃吧。”
根鸟敲响了小木屋的门。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一个肥胖的家伙站在灯光里,问:“找谁?”
根鸟说:“我找一个叫黑布的人。”
“我就是。”那人说道,并闪开身,让根鸟进屋。
根鸟从怀中掏出长脚写的信,递给黑布。
黑布走到悬挂在木梁上的油灯下,打开信,并索索将已打开的信抖动了几下,然后看起来。看着看着,嘿嘿嘿地笑起来。声音越笑越大,在这荒山野谷之中,不免使人感到毛骨悚然。
木屋里还有两个人正呼呼大睡,被黑布的笑声惊醒,都坐了起来。他们揉着眼睛,当看到屋里站了一个陌生的少年时,似乎一切都明白了,与黑布交换了一下眼色,也嘿嘿嘿地笑起来。
根鸟惶惑地看着他们。
黑布说:“好,送来一个人,还送来了一匹马。老板说,那马归我了。还是匹好马。”他对一个坐在床上的人说,“疤子,起来去看看那匹马,把它拴好了。”
叫疤子的那个人就披上衣服,走出木屋。
黑布坐了下来,点起一支烟卷来深深地抽了一口,问根鸟:“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吗?”
根鸟说:“我是来请你指点大峡谷在什么地方的。”
“什么?什么大峡谷?”
根鸟就将事情的经过告诉黑布。他一边说,一边在心中生长着不安。
黑布听罢,大笑起来,随即将脸色一变:“好,我来告诉你。”他用右手的手指将拿在左手中的信弹了几下,“这上面写得很清楚,你是来开矿的!”
根鸟吃惊地望着黑暗中的黑布:“开矿?开什么矿?”
黑布说:“你明天就知道了!”
根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边望着黑布,一边往门口退去。估计已退到门口了,他猛地掉转身去。他欲要跑出门去,可是,那个叫疤子的人将双臂交叉着放在胸前,却早堵住门口。
黑布不耐烦地说:“老子困得很。你俩先将他捆起来,明日再发落!”
于是,床上的那一个立即从床上跳下来,从床下拿出一根粗粗的绳索,与疤子一道扭住拼命挣扎的根鸟,十分熟练地将他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然后将他扔到角落里。
这时疤子对黑布说:“我下去时,远远看见一匹马来着,但转眼的工夫就不见了。”
“明日再说吧,它也跑不了!”黑布说。
第二天一早,根鸟被黑布他们押着,沿着峡谷继续往前走。路上,根鸟听疤子对黑布说:“怪了,那马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黑布说:“可能跑到山那边的林子里去了。且别管它,总有一天会逮住它的。”根鸟就在心中祈祷:白马呀,你跑吧,跑得远远的。
大约在中午时分,当转过一道大弯时,根鸟看到了一个令他十分震惊的景象:一片平地上,盖有十几间木屋,有许多人在走动和忙碌,不远处的一座小山脚下,忙碌的人尤其多,那里似乎在冶炼什么,升起一柱浓浓的黄烟,荒寂的山坳里居然一派紧张与繁忙。
黑布踢了踢脚下的一块石头,对根鸟说:“这就是矿!”掉头对疤子说,“将他带走,钉上脚镣,明天就让他背矿石去!”
根鸟被带到了一个敞棚下,被疤子按坐在一张粗糙的木椅上。
根鸟也不挣扎,心里知道挣扎了也无用。他的目光有点呆滞,心凉凉的,既无苦痛,也无愤恨,随人摆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