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西北野战军,不分日夜地钻森林、上山翻沟向西挺进。
团政治委员李诚,在行军中不是按照一般习惯:首长骑着马走在部队前头,有时候往后传两句什么命令。他总是这样:部队开始走开了,他和团长赵劲骑着马在部队前边走,走上五六里路,他跳下马闪出队列站着。过来一个教导员,他叮咛几句话。再过来一个指导员,他又喊:“为什么你行军中一定要跟在连队尾巴上走呢?反正是走路嘛,一面走,一面就找个战士谈话。这样,一天你不就可以和五六个人谈过话吗?要你们做工作,你们总说没时间,行军的时间就是指导员做工作的全部时间。”有时候,他也加入到某一个连队行列中和战士们谈话,听他们的心思,看他们对上级作战意图了解的程度。走上一阵,他又闪出部队行列,站到那里,一个一个告诉那些做政治工作的干部:今天行军中应该做些什么工作。一直到他这个团走完,他又骑上马赶到本团队伍的最前头。然后跳下马,又站在那里,又给一个个干部吩咐事情,布置、检查工作。
有时候,李诚的警卫员和饲养员,跟着他上来下去地奔跑。他们好不满意啊!
饲养员对警卫员说:“四二号来回跑个啥子哟!”
“跑啥子,他的事多嘛!”
警卫员趁空对李诚说:“四二号,你这样来回跑,会把身体跑垮的。再说,我们来回跟上你跑……”李诚说:“谁叫你们跟上我跑呢:你们只会叫苦!叫苦!”
警卫员再没敢往下说,可是心里嘀咕:“我哪里是为我叫苦啊!”
饲养员看说话的机会不可错过,他赶紧插了一句,说:
“四二号,我拉上马跟直属队走,你骑啥子哟?”
李诚把手一摆,边走边说:“好呀!骑马,骑马!上级为什么给我一匹马骑?因为我是政治委员应该骑马吗?不是,同志!上级给我发一匹马,那是叫我骑上它少消耗一些体力,多用一些脑筋;上级要我这个骑马的干部顶两个三个干部工作。因此,行起军来,我不能老是压马。同志,懂了吗?”
一天,部队行军五十里以后,停下来作半小时的休息。李诚,像往常一样:抓紧时间,立刻召集来七八位干部。他简单明了地问:“你们的单位半月前补充的新解放战士,今天行军中有什么思想反映?”
有的干部很具体地说出了一些重要问题。有的干部说:
“情绪很高,没有问题。”
李诚对那些能具体地了解战士思想情绪的干部,巧妙地称赞几句。对那些说“情绪很高,没有问题”的干部,就非常严厉地批评:“简直不能容忍!你整天跟战士们一起生活,而不知道他们的思想情况,这算什么政治工作者呢?‘没问题’?那你可以睡大觉啊!同志,只要有工作就有问题。好啦,这里有一位老师。”他扭头对一个指导员说:“请你把刚才给我谈的话,再对大家讲讲。”
那位指导员说:“以前我的工作情形是这样:喜欢使用那老一套的简单办法:部队临出发的时候,我站在队前问:‘完成今天的行军任务有信心没有?’战士们喊:‘有信心!’我便满意了,认为自己要做的工作做完了。可是工作中常出毛病。我们教导员帮我总结领导方法的时候说:‘你要让战士们对上级的作战意图或行军任务真正心里有底,那就不是队前简单地讲几句话便能解决问题,而要仔细切实地做工作。’这几天我改变了工作方法。比方,刚才我和我连一排长谈话。他说:
他们排里的战士们情绪都很高,没有问题。但是我深入一步研究,就发现第一排有不少战士在说:‘马家的队伍落后得很,连迫击炮也没有。我们在延安周围作战,缴了胡宗南很多大炮,这次我们打仗不用费劲,炮把敌人一轰垮,便冲上去了!’这就是说,还有些战士有轻视敌人和过分依赖炮火的思想。”
一个瘦高个子的指导员说:“这种思想有是有,不过只是个别的人……”“个别的?”李诚接过来话头问。“多奇怪的想法啊!同志,要是百万大军中有一个人的想法和我们的奋斗目标有抵触,那么,我们就要耐心艰苦地做工作,使大家齐心。不做艰苦的工作,光说‘不可战胜’,那是一句骗人的空话。”他深沉锐敏的眼光,慢慢地从这个干部脸上移到那个干部的脸上,察看他们的思想活动。“同志们,团党委指示:一个政治工作者他应当了解全连每个战士,像了解他的五个手指头一样!……
这指示中列举了很多具体办法。这些办法是集中了全团人的智慧订出来的。可是我们有些同志,愿意把它挂在口头上,而不愿意真正地掌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