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阴?太湖?无锡……”黄宗羲一边注视着胡闹的士兵,一边机械地、模糊地想着,忽然,心中一动,连忙把手伸进怀中,掏出那封早些时候已经拆开、却来不及看的信,随即走到一边去,一页一页地读起来。
顾杲从无锡寄来的这封长信,是大半个月前就发出的。也许由于路上辗转阻滞的缘故,直到近日才送到。信的开头,照例说些别后的情形,无非是清兵如何南下,城乡如何惊惶骚动,人们如何挈家逃难,与浙东的情形也大同小异。不过接下来,顾杲在信中专门介绍了距无锡北边不远的江阴县的情形,却引起了黄宗羲的关注。据说,该县的军民出于对“剃发令”的深恶痛绝,从闰六月起便杀官起事,占住了城池,清军曾多次疯狂进剿,都被他们奋勇击退,双方至今仍在对峙之中。但由于从南京前来助攻的清兵越来越多,江阴城外援不继,形势正在日趋恶化。顾杲是接到当地一位名叫黄毓祺的东林派人士的求援信之后,才决定立即同黄宗羲联络的。顾杲希望鲁王方面基于同仇敌忾的大义,迅速派兵,驰援江阴。顾杲在信中还表示:他已经做好准备,一旦得到同意发兵的回音,他就率领手下的数百壮士,在无锡迎候鲁王的军队,“负弩前驱,先期效死”……“他指望我们这里能发兵救援,却不知道我也指望他们出兵相助呢!”把信仔细地从头又看了一遍之后,黄宗羲心中苦笑地想。尽管如此,江阴那边的激烈战事,却也证实了果真存在着他所设想的那种可能。“嗯,从子方信中说的情形看,请他们分兵牵制洪承畴,看来是办不到了。但江阴乃系南京门户,位置重要。
如果由这边派出一支兵前去驰援,说不定就能迫使洪承畴回师自保?嗯,不错!
这正合了兵书上的‘围魏救赵’之法!”这么一转念,黄宗羲顿时心头大动,兴奋起来。他无心理会邻船上的情形已经起了变化——胡闹的士兵正受到军官的严厉申斥——匆匆转过身,向船舱走去,打算把想法向孙嘉绩提出。
然而,没等他走进舱门,耳边忽然传来一种奇特的声响,使他把已经伸向舱门的脚不由得又收回来。
的确,一点不错,他听见了鼓声!一个多时辰前曾经震响江天的那种催促进军的鼓声:“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怎么?又进兵了?”黄宗羲这一次的惊异,比最初听到的那一次更甚,随即转过身,寻找鼓声传出的处所。
“怎么了?怎么了?为什么擂鼓?”随着船舱脚踏板一阵乱响,神色紧张的孙嘉绩一边登上甲板,一边大声询问。
“不知道。或许是总督行辕改了主意,还是进兵!”黄宗羲猜测着,眼睛没有离开上游那边的方向。
“可是——”
“嗯,听说江阴、无锡那边闹得正凶哩!八成是总督行辕又得了谍报,洪承畴到底还是给绊住了!所以就……”这么继续推测着,黄宗羲的思路开始变得活跃起来:的确,情势的变化,很可能就是自己所期望的那样,而且已经改变了高层的决策。这使他不由得精神大振:“哈哈,好哇,姓洪的来不了,可就该我们打过去了!”
孙嘉绩摇摇头:“这也只是猜想而已,没有见到将令,难以作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