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孔和没有抬头,但脸容却显得愈来愈冤苦、悲愤。半晌,他才咬着牙。叶出三个字:“刘、泽、清!”
“什么?刘——是、是他?”冒襄更加愕然。他本想问:“刘泽清不是你的本家侄儿么,怎么会加害于你?“但是,看见对方咬牙切齿的样子,又住了口。
“论辈分——”仿佛意识到他的疑问,刘孔和接着说,“他本是学生的侄儿。
早年先父在日,他常在我家奉承,是学生将他带人行伍的。谁知他地位渐崇,却以怨报德,反过来处处抑勒学生,颐指气使,已非一日,学生也不与他计较。前些日子,他拿来一首自作的诗,问学生好不好。是学生一时托大,调侃了一句:”不作更好。‘他即时变了脸。当下虽无别话,过了几日,却命学生带本部两千人马出巡河上。学生明知他挟嫌报复,也惟有姑且远身避祸。前几日,他忽然命学生回来,指定除却二百亲兵外,不许多带一兵一卒。
今日参见阁部大人时,他又说明日要在东校场阅武,并当场指学生为阵前指挥。
此命事前实未有片言向学生提及,因此愈知他不怀好意。明日校场之上,他必借机寻仇,置学生于死地。学生惶急无计,不得已前来求见,祈请阁部大人及先生为学生调解此事,再造之德,誓不敢忘!懊跋遄邢傅靥甓苑降募鼻星笏撸獠派陨悦靼坠础2还踉笄逦嗽傩妆羰墙鼋鑫艘痪涞髻[jì]┑幕埃推鹕被乙钡氖巧砦弊鼙[pí]氖迨澹次疵饬钊擞械隳岩灾眯拧:慰觯萘蹩缀退担踉笄宕蛩阍诿魅赵谋诩涠郑绞辈皇怯惺房煞ㄔ诔∶矗孔萑涣踉笄逡瓷比耍膊恢劣谟薮赖教粽饷锤龀『舷率帧R蛭坏└镀疲墒峭巡涣烁上怠C跋寰醯茫饬蹩缀桶顺墒歉抖饺盏囊呕盗耍耘帽哂埃枫纷晕!?于是他微微一笑,说:“东平伯纵然不怿于尊驾,则出尊驾于河防,已是报却此事。
明日阅兵,众目睽睽,恐不至于再生枝节吧!啊鞍。弧O壬兴恢讲淙似考霰乇液堇毙妆捣浅@砜梢圆舛取G罢咚谏蕉蚋珊虺⒉污浪环愠煤哜茫肪保杀偕薄?另外——“刘孔和停顿了一下,担心地望望窗外,压低声音说:”仆昨日才从东平伯幕中的一位相知处听闻,只因刘总宪曾上疏朝廷,批斥东平伯等镇将以家属寄居江南,意在便于临阵脱逃,罪皆可斩。东平伯恨之入骨。这次刘总宪进京赴任,他竞派刺客前往丹阳,欲谋加害……““什么?他、他竟敢谋刺刘总宪!”冒襄不禁失声问。虽然据张自烈说,刘宗周已经到了南京,但这个消息仍旧使冒襄大为震愕。
“幸赖皇天护佑正人,他未能得逞。所遣刺客亦不知去向,但已足见其凶横之甚!”刘孔和急切地补充说,“即以今夕而论,他宴请史公,群僚俱得出席作陪,惟独不知会仆赴会,其意亦是陷学生于怠慢无礼,借以挑激史公之怒,为明日加害学生预设地步。先生若不援手,孔和定无生理!”
如果说,对于刘孔和的苦苦求救,冒襄刚才还觉得是疑惧过度,不以为然的话,那么此刻就有几分相信了。他沉吟地望着对方那张神情惨苦、被跳跃的烛焰照得忽明忽暗的脸,终于毅然说:“既然如此,待史公回来,小生便将此隐情代足下转告。
明日阅武,亦请史公留意,不容彼人借端生事便了!”
三
“嗯,竞有这等事?不,不可信,不可信!”张自烈嘴巴里散发出酒气,摇着头,连声说道。这当儿府衙那边的宴会已经结束,张自烈同幕僚们一道,跟着史可法回到了馆驿里。
自从刘孔和告辞走了之后,冒襄又把事情仔细思考了一遍。
虽然他答应了对方的请求,但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自己贸然向史可法提出,万一失实,不只会给史可法增添无谓的烦扰,而且也显得自己太过轻信浮躁。没有分辨力。“虽然照例应当转告,但也要把握得稳妥些才成,可不能在那群幕僚面前闹出笑话!“他想。
所以,当张自烈回来之后,冒襄就把朋友招进寝室里,打算征求一下对方的意见。
“那刘孔和同东平伯乃是叔侄之亲,不过因细故失欢,又何至于害及性命!”
张自烈一边打着酒嗝,一边说出不可信的理由。
“此一层,弟原也是这等想,惟是……”“何况,”张自烈一摇手,“这种谁也说不清的家事,你我外人,又何必管他那么多!”这么说了之后,他就闭上眼睛,露出酒后思睡的倦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