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一定要中,一定能中!?
这样下了决心之后,他就变得空前热心起来,开始全力以赴地投入紧张的准备。
他摒绝了一切交游,也不再去弄诗词歌赋,集中精力钻研揣摩八股文的写作。他把自己前几次乡试的试卷以及平日的习作又翻了出来,同那几部最著名的八股文选集,像钱禧、杨廷枢选的《同文录》、马世奇选的《澹宁居集》、艾南英选的《明文定》,以及一些有名的程墨、房稿的选本仔细对照参详,特别在如何题前盘旋、如何抉发题中神理、如何实力发挥等关键之处下功夫。
这样弄了将近一个月,自觉眼光和手笔都有了突飞猛进,与一个月前大不相同。
他得意之余,自负地想:“哼,除非是试官瞎了眼。否则,以我今日这种文字去应考,再不中便是没有天理!史世叔要替我关说,自是一番好意。不过其实我文字火候已到,关说不关说,又是其次了!”
所以今天,他准备前往考场的时候,显得十分从容镇定,先换了衣服,又命冒成取出一顶新方巾来戴上;然后开始检点进场行李,不外是铜铫、号顶、门帘、火炉、烛台、烛剪、枕褥之类;接着又察看了一下场食,看见三屉格考篮里,上层是米盐、酱醋、鸡蛋等食料,中层是些精巧点心和补品,像月饼、蜜橙糕、莲子、龙眼肉、人参之类,最下的一层放着笔墨、砚台、挖补刀、糨糊等,都已准备停当。
他又坐下来吃了一盏茶,正要起身出门,临时记起还应当照例卜一卦,问个吉凶。于是先去重新盥了手,焚起一炷线香,然后把书案上一个小小的锦盒拿来,从里面拈出五十根蓍草,先抽出一根,再把其余的四十九根随手分作两部分,按四根一组来数数,数来数去,得了个“贲卦”。冒襄心想:“贲者,文明之象也。”心里已有几分喜欢。再细看卦象,只见内外两爻,相对发动,似乎预兆着此去会一举两得。冒襄倒疑惑起来:这次考得再好,也只得一个举人,莫非还能考回两个举人来不成?想来想去,始终有点摸不着头脑。
最后他想:“无论如何,总不是个凶兆。”于是放下心来,起身出门。
桃叶河房离贡院并不太远,过了淮清桥,往南一拐就到了。这时,路上人员拥挤,都是赶赴考场的士子。有年轻英竣步履矫捷的,也有老态龙钟、须发俱白的;有的穿得讲究华美,有的则衣衫破敝;有的空手而行,自有健仆替他扛箱提笼,有的自己携带行李,累得弯腰曲背、满头大汗。脸上的神气,也因人而异:那东张西望、表情紧张的,必定是初上举场的生员;那心事重重、低头走路的多半是久困场屋、累试不中的老秀才;至于那些从容镇定、神态昂然的举子,若不是自视甚高,以为稳操胜券,就是暗中打通了关节,已经胜利在握。冒襄就属于最后一种。由于冒成照例跟在后面替他扛行李,所以他十分轻松自在地走着,脸上挂着微笑,时不时朝路旁那些摆卖闱墨文集、各式文具以及古玩字画的摊子瞧上一眼。
当他快走到贡院的时候,背后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还没来得及回头,一个人影就“呼”的一声,擦着他的肩膀冲了过去,要不是躲得快,就会被撞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