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宋代学者以易学象数派理论阐释庄子逍遥义也不免会有些牵强附会,所以宋末林希逸对他们提出了批评,认为“无所待”的境界才是庄子逍遥游思想,从而有力地纠正了宋代绝大多数治庄者在阐释《逍遥游》篇主题思想上存在着的偏颇。但林希逸在纠正别人偏颇的同时,他自己的阐释却又不免表现出了儒释化倾向。
罗勉道是继林希逸之后的又一位治庄者,他在阐释《逍遥游》篇方面的最大特点就是执一“化”字以寻绎庄子逍遥游的本旨。如他在《南华真经循本》开篇释“鲲化而为鸟”之“化”字时指出:“篇首言鲲化而为鹏,则能高飞远徙。引喻下文,人化而为圣、为神、为至,则能逍遥游。初出一‘化’字,乍读未觉其有意,细看始知此字不闲。”对于庄子全书首次出现的“化”字,前人都未从中看出什么特殊意义,而罗勉道却知“此字不闲”,说明他一开始就与庄子“万物皆化”的思想发生了共鸣,因而就紧紧抓住“化”字来具体阐释庄子的逍遥游思想,为后人诠释庄子逍遥义提供了一种崭新的思维方法。
明清人对庄子的研究基本上继承了宋代人儒、释、道结合的观点。在逍遥义的阐释上,以清初人林云铭为代表,提出了以“大”为逍遥游的观点。如他在《庄子因逍遥游》开头“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下说:“总点出‘大’,‘大’字是一篇之纲。”其实,执“大”以为逍遥、盛赞大鹏形象的观点由来以久。如李白在《大鹏赋》中所塑造的大鹏,以多种多样的艺术手法丰富和发展了《庄子逍遥游》中的大鹏形象,这在大鹏形象的发展史上可说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他又在《上李邕》诗中再次运用这一形象以自比,“大鹏一日同风起,抟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即使到了临终之际,犹作《临路歌》云:“大鹏飞兮震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可见,这里又把庄子所描绘的大鹏阐释成了一个气势磅礴而又苍凉悲壮的大鹏形象。
毛泽东同志在1965年创作了《念奴娇鸟儿问答》词,其中写道:“鲲鹏展翅,九万里,翻动扶摇羊角。背负青天朝下看,都是人间城廓。炮火连天,弹痕遍地,吓倒蓬间雀。怎么得了,哎呀我要飞跃。”毛泽东同志把伟大的祖国比作大鹏,把祖国的前程比作大鹏之展翅南飞,意境宏伟,气象开阔,使大鹏的形象焕然一新,放射出时代的光芒。他笔下的大鹏形象虽然与庄子的本旨不同,但他反其意而用之,执“大”字刻划出的鲲鹏形象却为广大人民群众所深深喜爱。
李泽厚、刘纪纲先生主编的《中国美学史》谈到大鹏之美时说:“《庄子》全书中,充满着对无限之美的赞颂。那被庄子极为生动地描绘出来的其背‘不知几千里’,‘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的大鹏之美……是庄子所赞颂的‘大美’。”即认为庄子借“大鹏”的形象表达了他的“大美”思想。但应当指出,他们所编的《中国美学史》作为一部学术著作,却把庄子笔下的大鹏理解为“大美”,似乎是与庄子的本意不相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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