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文化拓展:
(1)对于异族,儒家很早就持蔑视态度。《春秋公羊传》云:“《春秋》内其国而外诸夏,内诸夏而外夷狄”,这就是被后世广为引用的所谓“《春秋》大义”。孔子对异族的轻视屡见乎经典,如《论语》中云:“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他对管仲高度赞扬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春秋谷梁传》又有这样一段记述:
夏,公会齐侯于郏谷。公至自郏谷。离会不致,何为致也?危之也。危之,则以地致何也?为危之也。其危奈何?曰郏谷之会,孔子相焉。两君就坛,两相相揖。齐人鼓譟而起,欲以执鲁君。孔子历阶而上,不尽一等,而视归乎齐侯,曰:“两君合好,夷狄之民何为来?”为命司马止之。齐侯逡巡而谢曰:“寡人之过也。”退而属其二三大夫曰:“夫人率其君与之行古人之道,二三子独率我而入夷狄之俗,何为?”
儒家对异族的此种轻视态度影响深远。班固《汉书匈奴传赞》云:“夫规事建议,不图万世之固,而偷恃一时之事者,未可以经远也。若乃征伐之功,秦、汉行事,严尤论之当矣。故先王度土,中立封畿,分九州,列五服,物土贡,制外内,或修刑政,或昭文德,远近之势异也。是以《春秋》内诸夏而外夷狄,夷狄之人贪而好利,被发左衽,人面兽心,其与中国殊章服,异习俗,饮食不同,言语不通,辟居北垂寒露之野,逐草随畜,射猎为生,隔以山谷,雍以沙幕,天地所以绝外内地。是故圣王禽兽畜之,不与约誓,不就攻伐;约之则费赂而见欺,攻之则劳师而招寇。其地不可耕而食也,其民不可臣而畜也,是以外而不内,疏而不戚,政教不及其人,正朔不加其国;来则惩而御之,去则备而守之。其慕义而贡献,则接之以礼让,羁靡不绝,使曲在彼,盖圣王制御蛮夷之常道也。”可谓变本加厉,已然把异族视同禽兽。而且,《汉书五行志》居然这样解释天象与灾异:“辰星,杀伐之气,战斗之象也。与太白俱出东方,皆赤而角,夷狄败,中国胜;与太白俱出西方,皆赤而角,中国败,夷狄胜”、“五星分天之中,积于东方,中国大利;积于西方,夷狄用兵者利”、“秦始皇帝二十六年,有大人长五丈,足履六尺,皆夷狄服,凡十二人,见于监洮。天戒若曰,勿大为夷狄之行,将受其祸。是岁,始皇初并六国,反喜以为瑞,销天下兵器,作金人十二以象之。遂自贤圣,燔《诗》、《书》,坑儒士;奢淫暴虐,务欲广地;南戍五岭,北筑长城,以备胡、越;堑山填谷,西起临洮,东至辽东,径数千里。故大人见于临洮,明祸乱之起。后十四年而秦亡”,这又是把异族视为假想敌,把“夷狄之行”视为邪恶行径的代名词了。
以后历代封建王朝对异族的观念有着相同基调:异族被视为素质低劣的人种——“性气贪婪,凶悍不仁”(《晋书》卷五六),而且,幂顽不化——“不可以仁义说”(《资治通鉴》卷十二),所以,“中国之於夷狄,犹太阳之於列星,理无降尊,俯同藩服”(《通典》卷一百八十六《边防二》),这才是正常秩序,异族不应该强大,一旦强大,那便会有灾变发生,如《新唐书五行志》云:“水,太阴之气也。若臣道颛,女谒行,夷狄强,小人道长,严刑以逞,下民不堪其忧,则阴类胜,其气应而水至;其谪见于天,月及辰星与列星之司水者为之变,若七曜循中道之北,皆水祥也。”
对异族此种观念的实质是:狭隘的民族情绪,盲目的优越感。胡铨《上高宗封事》曾被视为洋溢着爱国激情的古文名篇,其中有这样的句子:“夫三尺童子至无识也,指犬豕而使之拜,则怫然怒。今丑虏则犬豕也,堂堂大国,相率而拜犬豕,曾童孺之所羞,而陛下忍为之耶?”;《资治通鉴》卷二百八十一载:“节度判官吴峦在城中,谓其众曰:‘吾属礼义之俗,安可臣于夷狄乎!’,众推峦领州事,闭城不受契丹之命,契丹攻之,不克”,亦被视为爱国之举。可是,分析了上述对异族的观念之后,我们还当思考一下“爱国 ” 背后的狭隘与非理性。所以,回过头来再看司马迁的民族观念,我们不能不惊叹史公独立千古的高才卓识。
(2)与匈奴有关史料还可见于《史记》的卷五《秦本纪第五》、卷六《秦始皇本纪第六》、卷八《高祖本纪第八》、卷十《孝文本纪第十》、卷十一《孝景本纪第十一》、卷十二《孝武本纪第十二》、卷二十《建元以来侯者年表第八》、卷二十五《律书第三》、卷二十八《封禅书第六》、卷三十《平准书第八》、卷四十八《陈涉世家第十八》、卷五十《楚元王世家第二十》、卷五十二《齐悼惠王世家第二十二》、卷五十六《陈丞相世家第二十六》、卷五十七《绛侯周勃世家第二十七》、卷五十九《五宗世家第二十九》、卷六十《三王世家第三十》、卷八十一《廉颇蔺相如列传第二十一》、卷八十六《刺客列传第二十六》、卷八十八《蒙恬列传第二十八》、卷九十三《韩信卢绾列传第三十三》、卷九十五《樊郦滕灌列传第三十五》、卷九十七《郦生陆贾列传第三十七》、卷九十九《刘敬叔孙通列传第三十九》、卷一百《季布栾布列传第四十》、卷一百二《张释之冯唐列传第四十二》、卷一百三《万石张叔列传第四十三》、卷一百四《田叔列传第四十四》、卷一百六《吴王濞列传第四十六》、卷一百八《韩长孺列传第四十八》、卷一百九《李将军列传第四十九》、卷一百一十一《卫将军骠骑列传第五十一》、卷一百一十二《平津侯主父列传第五十二》、卷一百一十五《朝鲜列传第五十五》、卷一百一十六《西南夷列传第五十六》、卷一百一十七《司马相如列传第五十七》、卷一百一十八《淮南衡山列传第五十八》、卷一百二十《汲郑列传第六十》、卷一百二十二《酷吏列传第六十二》、卷一百二十三《大宛列传第六十三》、卷一百二十五《佞幸列传第六十五》、卷一百二十六《滑稽列传第六十六》、卷一百二十七《日者列传第六十七》、卷一百二十八《龟策列传第六十八》、卷一百三十《太史公自序第七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