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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段:职业成长  学科:文学  发布:2022-05-06  ★★★收藏章节〗〖手机版

题解:

战国时代诸子蜂起,百家争鸣,圣贤和英雄辈出,雄辩和华章毕呈。其中,以苏秦、张仪等人为代表的纵横家曾在战国时期的政治、军事、外交上扮演过非常重要的角色,值得我们注意。

本篇主要记述苏秦的生平行事及其雄辩华美的说辞,另外还为苏秦的两个弟弟苏代、苏厉(同样也是出色的纵横家)作了附传。如果研读时再参之以《张仪列传》,纵横家在战国时代的风采风貌就大致可被我们了解了。

“春秋时犹尊礼重信,而七国则绝不言礼与信矣;春秋时犹宗周王,而七国则絶不言王矣;春秋时犹严祭祀、重聘享,而七国则无其事矣;春秋时犹论宗姓氏族,而七国则无一言及之矣;春秋时犹宴会赋诗,而七国则不闻矣;春秋时犹有赴告策书,而七国则无有矣。邦无定交,士无定主,此皆变于一百三十三年之间……观夫史之所录,无非功名势利之人、笔札喉舌之軰,而如董生之言正谊明道者不一二见也。”(顾炎武《日知录周末风俗》),苏秦张仪等人就是在这样的时势下发挥了自已的才智,时势造就了他们的功业,他们也极大地影响了当时列国的政治、外交格局。

本文的叙事不算复杂,首先以极简短的语句勾勒出一个受挫者形象——“出游数岁,大困而归。兄弟嫂妹妻妾窃皆笑”,紧接着写苏秦发奋图强,在刻苦攻读、潜心“揣摩”之后,又不屈不挠地踏上了“事口舌”的道路。他始以连横游说秦惠王,失败,转而又以合纵游说六国,结果功成名就,歃血于洹水之上,佩带六国相印,煊赫一时,成为纵横家杰出的代表人物。继而奔齐,为燕昭王反间,最终遇刺而死。

苏秦在当时与后世的口碑都不好,可是,在汉代崇尚“敦厚长者”的风气下,司马迁却能够说出“苏秦起闾阎,连六国从亲,此其智有过人者。吾故列其行事,次其时序,毋令独蒙恶声焉”这样的话;在《太史公自序》中他还称赞了苏秦的“能存诸侯,约从以抑贪强”,表现出超越时代的卓绝史识。从史公的生动描绘与客观评价中,我们看到了这样一个苏秦:一方面,他功利心极强,对功名富贵孜孜以求;但另一方面,他积极进取,学以致用,与皓首穷经、食古不化的腐儒比较起来真不可同日而语。一方面,他目光敏锐,才智过人;可另一方面,为了达到目的他不择手段,为了功名富贵他看风使舵……司马迁还不只是塑造出苏秦“这一个”人物形象,他还让我们看到了战国时期纵横家们朝为布衣、暮为卿相、转危为安、运亡为存、倾人之国、覆人之邦的活剧与群像。

现代战国史的一些研究者们认为《苏秦列传》不太可信,我们在此却选了这篇列传,一方面是因为它文学性很强,另一方面是因为它对于我们了解“九流”之一的纵横家有着典型化的范式作用。另外,此篇还深深寄托了司马迁的身世之感,有助于我们理解司马迁写作《史记》时一种很重要的思想感情倾向:遭李陵之祸后,“交游莫救,左右亲近不为一言”(《报任安书》),使司马迁深刻体会到了人性中的“势利”一面。除此篇外,《张耳陈馀列传》中张耳陈馀的以“以利交”、《汲郑列传》中“门可罗雀”的典故等都有着对世态炎凉的感慨,可以参看。

正文:

苏秦者,东周雒阳人也。东事师于齐,而习之于鬼谷先生。

出游数岁,大困[1321]而归。兄弟嫂妹妻妾窃皆笑之,曰:“周人之俗,治产业,力工商,逐什二[1322]以为务。今子释本而事口舌[1323],困,不亦宜乎!”苏秦闻之而惭,自伤,乃闭室不出,出其书遍观之。曰:“夫士业已屈首受书[1324],而不能以取尊荣,虽多亦奚以为!”于是得周书《阴符》[1325],伏而读之。期年[1326],以出揣摩[1327],曰:“此可以说当世之君矣。”求说周显王。显王左右素习[1328]知苏秦,皆少[1329]之。弗信。

乃西至秦。秦孝公卒。说惠王曰:“秦四塞之国[1330],被山带[1331]渭,东有关河[1332],西有汉中,南有巴蜀,北有代马[1333],此天府[1334]也。以秦士民之众,兵法之教,可以吞天下,称帝而治。”秦王曰:“毛羽未成,不可以高蜚[1335];文理[1336]未明,不可以并兼。”方诛商鞅,疾辩士[1337],弗用。

乃东之赵。赵肃侯令其弟成为相,号奉阳君。奉阳君弗说之。

去游燕,岁余而后得见。说燕文侯曰:“燕东有朝鲜、辽东,北有林胡、楼烦,西有云中、九原,南有嘑沱、易水,地方[1338]二千余里,带甲[1339]数十万,车六百乘,骑六千匹,粟支数年。南有碣石、雁门之饶,北有枣栗之利,民虽不佃作[1340]而足于枣栗矣。此所谓天府者也。夫安乐无事,不见覆军杀将,无过燕者。大王知其所以然乎?夫燕之所以不犯寇被甲兵[1341]者,以赵之为蔽其南也。秦赵五战,秦再胜而赵三胜。秦赵相毙[1342],而王以全燕制其后,此燕之所以不犯寇也。且夫秦之攻燕也,踰[1343]云中、九原,过代、上谷,弥[1344]地数千里,虽得燕城,秦计固不能守也。秦之不能害燕亦明矣。今赵之攻燕也,发号出令,不至十日而数十万之军军[1345]于东垣矣。渡嘑沱,涉易水,不至四五日而距国都矣。故曰秦之攻燕也,战于千里之外;赵之攻燕也,战于百里之内。夫不忧百里之患而重千里之外,计无过于此者。是故愿大王与赵从[1346]亲,天下为一,则燕国必无患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