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道,我心里仿佛一块石头落了地。”她说,她的发出暗淡光辉的眼睛一直望着他。
“老实说,我心里也很高兴:我想,我还可以看到她好多好多次。可是哪有这样的好事!”他低声说,他的目光恋恋不舍地盯着她的眼睛,他完全被她的略带红晕的脸、丰腴的脖子、以及在粉红上衣底下可以感觉得到的整个丰满的身体所发出的那股热烈温存的暖意俘虏了。“你能想象得出吗?伏罗希洛夫学校、高尔基学校、列宁俱乐部、儿童医院——全都要我负责!幸亏我有一个好帮手:若拉阿鲁秋仰茨。你记得吗?是我们学校里的。真是个好样的小伙子!他自告奋勇来帮忙。我们已经不记得我们什么时候睡过觉。白天黑夜两条腿不得闲:找大车啦,找汽车啦,装东西啦,找饲料啦,这儿不知道哪个车胎爆了,那儿的马车又得送到打铁房去修理。简直搞得你晕头转向!……但是,我当然知道你没有走。我是听我父亲说的。”他带着羞怯的微笑说,“昨天夜里我走过你们的家,我的心都要停了!我想,去敲下门怎么样?”他笑了起来,“后来我记起了你的父亲。不行,我心里想,万尼亚,忍耐一下吧……”
“你可知道,我心里简直像一块石头……”她又要说了。
但是他说得正在兴头上,没有让她说下去:
“说实话,今天我已经决定什么都不管了。我想,她要走了!我要看不到她了!你知道又出了什么事吗?原来有一个保育院——就是去年为收容孤儿在‘八家宅’组织起来的那一个——还没有撤退。保育院主任就住在我们隔壁,她直接来找我,差点要哭了:‘捷姆奴霍夫同志,帮帮忙吧。哪怕能通过团委弄到交通工具也好。’我说:‘团委已经走了,你去找人民教育处吧。’她说:‘我这几天一直和他们保持着联系,他们答应马上可以把我们送走,可是今天早上我跑去一看,他们自己都没有交通工具。我再这么四面一跑,连人民教育处也不见了……’我说:‘没有交通工具,它能到哪儿去呢?’她说:‘我不知道,不知怎么就没影儿了……’人民教育处没影儿了!”万尼亚突然非常高兴地大笑起来,他的不听话的长长的直头发都落到了额上和耳朵上,但是他立刻猛地把头一甩,把头发甩回去。“这些人真妙!”他笑着说。“嗨,我心里想:万尼亚,你的事情不妙!你要像看不到自己的耳朵那样看不到克拉娃①了。你能想象吗?我和若拉着手去办这件事,居然弄到了五辆大车!你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从军人那里。主任和我们告别的时候,眼泪几乎把我们全身都弄湿了。你以为这就完了吗?我对若拉说:‘你快回去把东西收拾收拾,我也去收拾一下。’后来我暗示他,我还要到一个地方去一下,我说,你等一会儿来找我,要是我不在,你就等我一下,总之,我向他暗示了这个意思……我刚整理好东西,你知道是谁冲进来了?是托里亚奥尔洛夫,你认识他吗?他还有个外号叫“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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