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是个有洁癖的人;他每天要从头到脚洗两次热水澡,早上一次,临睡前一次。将军的狭长的脸上的皱纹和喉结总是洗刮得很干净,还擦香水。为将军单修了一个厕所,让他“办公”的时候可以不必蹲着,而这个厕所就要由维拉外婆每天打扫干净。将军每天早上总在一定的时候上厕所,勤务兵就守卫在旁边,听到将军一咳嗽,就把特制的卫生纸递过去。将军虽然有洁癖,但是饭后却当着维拉外婆和叶列娜尼柯拉耶芙娜的面大打饱嗝而不觉得不好意思,如果他一个人在房间里,他就会大放臭屁,尽管维拉外婆和叶列娜尼柯拉耶芙娜就在隔壁房间里,他却毫不在乎。
长腿副官也极力在各方面模仿将军。他似乎仅仅是为了像他的瘦长的将军才生得这样瘦长。他也学将军那样,竭力不去注意维拉外婆和叶列娜尼柯拉耶芙娜。
在将军和他的副官的眼里,维拉外婆和叶列娜尼柯拉耶芙娜不仅作为人是不存在的,甚至作为东西也不存在。现在勤务兵就是她们全权的领导和主人。
维拉外婆试图要习惯这种可怕的新处境,可是从最初几天起她就发觉她不打算同这种处境妥协。维拉外婆为人很机灵,她估计满脸浅黄雀斑的勤务兵不会有这么大的权力,敢于当着长官的面把她打死。所以她就跟勤务兵争吵,胆子一天比一天大,勤务兵对她吆喝,她也对勤务兵吆喝。有一回,他发起火来,用大鞋后跟朝外婆腰里踹了一脚,但是外婆也使出全力,用煎锅对着他的脑袋敲了一下作为回敬。说也奇怪,勤务兵脸涨得通红,那股气焰仿佛被压了下去。在维拉外婆和满脸浅黄雀斑的勤务兵中间,建立起来的就是这种奇怪而复杂的关系。可是叶列娜尼柯拉耶芙娜仍旧处于一种严重的内心麻痹的精神状态,她僵直地仰着好像围着光圈似的盘绕着淡亚麻色发辫的头,机械地、默默地执行着要她做的一切。
有一天,叶列娜尼柯拉耶芙娜到跟公园街平行的后街去取水,忽然看见那辆套着黄骠马的熟悉的马车迎面过来,她的儿子奥列格在车旁走着。
叶列娜尼柯拉耶芙娜孤立无援地回头一望,就扔下水桶和扁担,张开胳膊,向儿子跑过去。
“奥列日卡……我的孩子……”她反复地说,一会儿把脸贴在他胸口,一会儿又抚摩着他的在阳光下闪着金光的淡亚麻色头发,一会儿用手掌摸摸他的胸部、肩膀、背部和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