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人假使还有记忆和良心的话,他只要想一想,从他的童年的最初直到那个时候,他没有一件事不是这样那样地和他的母亲长期的自愿的牺牲相关联的;她为了他而默默地忍受了虐待、侮辱和暴行。但是他,悍然不顾她那颗将要破碎的心,凶恶地故意忘怀她为他所做和所受的一切,跟一些堕落的、无赖的人混在一起,疯狂地干着叫她丢脸的、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勾当。这一点我要告诉你们吗?可悲的人性!你们是早已预料到的了。
“这不幸女子的悲苦和不幸的定数是要满了。邻近已经出过许多罪案;犯案的人一直没有发现,所以他们更加胆大妄为了。一次,一件胆大妄为的劫案引起了他们没有料到的一番警戒的追究和严密的搜索。小爱德门德和三个伙伴被人怀疑了。他被捉了去——押了——审了——判了罪——死刑。
“庄严的判决宣读刚刚完毕,法庭里发出女人的一声狂乱和刺耳的尖叫,这尖叫声至今还在我耳际回响。这声叫唤,使犯人感到恐怖,那是审讯、判罪——接近死亡——都没有唤起来的。他那紧闭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心中含着的怒气很快就要冲出来;脸变得灰白,每个毛孔里都冒着冷汗;这个重罪犯人的强壮的四肢颤抖了,他在被告席上摇摇晃晃地站不住了。
“这受苦的母亲在她的精神惨痛的最初的袭击之下,在我前面一跪,热烈地祈求那位在她的一切困难中支持她到现在的全能的神,让她从这悲哀和苦难的世界解脱,宽恕她儿子的所作所为。接着是一阵悲痛的发作和一阵猛烈的挣扎,这种情景我但愿永远不再看到第二回。我知道她的心从那时起开始破碎了;可是没有听到过她的一声诉苦和怨言。
“看见这女人每天都到监狱的院子里去,急切而热烈地用感动和哀求的方法试想把她的硬心肠的儿子的心弄软下来,真是一种悲惨的景况。徒然。致死不悟。甚至他的判决得到意外的减刑、改做十四年的放逐,也没有能够使他态度上的阴沉的执拗软化片刻。”
“但是,支持了她那么久的那种听天由命和忍耐的精神,不能够抵敌她肉体上的衰弱了。她病倒了。她从床上爬起来拖着摇晃的腿子一次又一次地,精疲力竭地去看她儿子,终于无力地晕倒在地上。”
“现在,这青年人的那种可夸耀的冷酷和淡漠真是受到了考验了;报应沉重地落在他身上,几乎逼得他发疯。一天过去了,他的母亲没有来;又是一天,她没有到他身边;第三天的晚上了,他还没有看到她;在二十四小时之后,他就要被迫和她别离了——也许是永别呢。啊!他似乎发疯了,在狭小的院子里走来走去——好像消息会因为他着急就来得快些似的——这时,那些久已遗忘的旧事涌上了他的心头!而当他听到消息的时候,他心里突然涌出了一种深恶痛绝的痛苦和一种无耐的孤独!他的母亲,他所知道的唯一的长辈,在离他站着的地点一哩远的地方病倒在地上——也许要死了;假使他是自由的和不带镣铐的,只要几分钟就可以到她身边了。他冲到门口,拼命用力抓住铁栅栏摇撼得它咚咚直响,并且用身体向那厚墙上撞,像是想从石头里硬冲出一条路来;但是无论他怎样努力,对那该死的建筑物都无济于事,他绞着两手啜泣得像小孩子一样。
“我把母亲的宽恕和祝福带给她那个在监牢里的儿子,把他的悔过的庄严誓约和求恕的热烈恳求带到她的病床前面。我怀着怜恤和同情听那悔过的人谈起当他回来之后如何安慰和奉养她的无数计划;但是我知道在他能够实现愿望之前的几个月,他的母亲就不会再在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