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任务的棘手,和难以用一种使人满意的方式来执行的困难,并没有因为鲍伯索耶先生自告奋通来伴送而减退。说实话,匹克威克先生觉得,他在这事中间出面,不管他是如何地会体谅人和令人喜欢,他倒极不愿意领这份情;他实在倒乐于破费一笔很大的款子,只要马上能把鲍伯索耶先生送到离开至少五十里的任何地方去。
匹克威克先生从来没有和老文克尔先生见过面,虽然和他通过一两次信,并且给了他有关他儿子的品行的满意答复;他神经质地意识到,让这两位有点醉醺醺的鲍伯索耶和班爱伦陪着他去向他作初次的拜访,这一定不是获得他的好感的最聪明和最得体的方法。
“无论怎样,”匹克威克先生说,努力使自己平静,“我一定要努力做去;我一定今天夜里就去看他,因为是我诚心诚意答应过的;假使他们坚持要陪我去,我就尽可能使会面的时间减少,希望他们为自己着想,不要露出任何马脚。”
当他用这些念头来安慰自己的时候,马车在老皇家旅社的门口停了。班爱伦从沉睡中迷糊地醒过来,被塞缪尔维勒先生抓住领子拽出了马车,匹克威克先生才能够下了车。他们被领进了一间舒适的房间,匹克威克先生马上向侍者打听文克尔先生的住宅在何处。
“很近,先生,”侍者说,”不足五百码,先生。文克尔先生是一个码头老板,先生,运河上的,先生。住宅是——嚼呀呀,先生,不足五百码远,先生。”说到这里,侍者吹灭了一支蜡烛,装出再点上的样子,为了给匹克威克先生一个再寻问的机会,假使他要问的话。
“现在要吃点什么吗,先生?”侍者说,由于匹克威克先生沉默无言,绝望地点着了蜡烛。“茶还是咖啡,先生?吃大餐吗,先生?”
“现在不要。”
“那好,先生。开晚饭吗,先生?”
“现在还不。”
“那好,先生。”于是他悄悄走到门口,又突然站住,转过身来,很殷勤地说:
“要叫侍女来吗,绅士们?”
“随便,”匹克威克先生答。
“随便啊,先生。”
“端点苏打水来,”鲍伯索耶说。
“苏打水吗,先生?是啦,先生。”因为终于得到要什么东西的吩咐,心里显然去了一个压得很沉的重担,侍者就悄悄地消失了。侍者们是向来不走路或跑步的。他们有一种滑出房间的特殊而神秘的本领,那是别的人们没有的。
苏打水在班爱伦先生身上唤起了一点活力,他便接受了洗脸和洗手的劝告,并让山姆给刷了刷身上。匹克威克和鲍伯索耶也收拾了一下旅行在他们衣服上所造成的脏乱,三个人就出发上文克尔先生家去;鲍伯索耶一路走一路用烟草的烟来充实大气。
大概离开四分之一哩,在一条安静的、看上去都是殷实住户的街上,有一座旧的砖红房子,门口有三级台阶,门上有一块铜牌子,上面写着粗大的罗马体正楷的“文克尔先生”几个字。台阶很自,砖头很红,房子也很清洁。匹克威克先生、班杰明爱伦先生和鲍伯索耶先生站在这里的时候,是十点了。
一个美丽的女佣人出来应门,看见三个陌生人,吓了一跳。
“文克尔先生在家吗,我的亲爱的?”匹克威克先生打听。
“他正在吃晚饭,先生,”女佣人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