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克威克先生如何加速执行他的任务,以及他如何一开头就得到一个极其意外的帮手的增援
第二天清晨九点钟差一刻,马匹准时套好,匹克威克先生和山姆维勒各自就了座,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左马驾驶人也按时得到命令先把车赶到鲍伯索耶先生家,去接班杰明爱伦先生。
马车到达挂着一盏红灯并且有“索耶医师”这几个很清楚的字眼的大门口时,匹克威克先生把头伸出车窗,看见那穿灰色制服的孩子正忙着上百叶窗,真是大为吃惊:上百叶窗这事,在清晨这样的时候,是不平常而且不符合营业规矩的,所以他的脑子里立刻发生两个推测——其一,鲍伯索耶先生的什么朋友兼病人死掉了;其二,鲍伯索耶先生破了产。
“什么事情呀?”匹克威克先生问那孩子。
“没有什么,先生,”孩子答,嘴巴咧得很宽。
“很好,很好!”鲍伯索耶叫,突然出现在门口,一只手里拿着一只又皱又脏的小旅行皮包,另外一只手臂上搭着一件粗布子的外衣和披肩。“我去,老朋友。”
“你!”匹克威克先生喊。
“是呀,”鲍伯索耶答,“我们要好好旅行一次呢。喂,山姆——注意!”这样简单地唤起维勒先生注意之后,鲍伯索耶先生就把那旅行皮包丢进马车尾座,极其敬佩地看着这种行动的山姆就马上把它藏在座位下面。后来,鲍伯索耶先生由那孩子帮着,勉强把那稍为小了几分的粗布外衣穿上,于是走到马车窗前,伸出头去,狂笑起来。
“这样动身多好呵——不是吗?”鲍伯叫着说,用粗布外套的一只袖口擦掉含着的眼泪。
“我的亲爱的先生,”匹克威克先生有点生气地说,“我没有准备你同我们去。”
“不,一样的,”鲍伯答,拉住匹克威克先生的衣襟。“开笑罢了。”
“啊,开玩笑吗?”匹克威克先生说。
“当然啰,”鲍伯答。“那是这事的关键,你要知道——丢下生意让它自己去照顾自己吧,因为它似乎打定主意不服侍我呵。”鲍伯索耶先生指指铺子这样解释百叶窗的现象,又欣喜欲狂了。
“唉呀,你难道发疯了,让你的病人得不到照顾吗!”匹克威克先生用极其认真的口气劝谏说。
“干么不呢?”鲍伯问,作为回答。“我这才有救呢,你知道。他们没有一个付过钱。而且,”鲍伯把声音降到一种说秘密话的耳语声,“对于他们更好;因为,我几乎没了药,而我又买不起,因此就不得不统统拿甘汞给他们吃,那对于他们中间的几个当然是不对劲的——所以只有更好哪。”
这个答复里有一种哲学,并且有一种极有理的力量,那是匹克威克先生根本预料到的。他沉吟了一会儿,比较不那么坚决地接着说:
“只是这辆马车,我的青年朋友——这辆马车只坐得下两个人呵;我已经约了爱伦先生的。”
“你不用管我,”鲍伯回答说。“我都布置好了;山姆和我挤在尾座。你瞧。这个小条子是预备贴在门口的:‘索耶医师。可向对面克列浦斯太太问讯。’克列浦斯太太是我那学徒的母亲。‘索耶先生非常抱歉,’克列浦斯太大会说,‘没办法呵——一早就被请出去了,请他去和那些一流的外科医生会诊去了——没有他不行——不管什么代价也得请他——大手术。’事实上,”鲍伯最后说,“我想这对于我再好不过了。即使在本地什么报上登出来的话,那就是我的造化了。班来了——上车吧!”
说了这些急促的话,鲍伯索耶先生就把左马驾驶人推在一边,把朋友推进了车厢,砰地一声关上门,拉上踏板,把条子贴上大门,把门锁了,把钥匙放进口袋里,跳上了尾座,吩咐赶车;这一切都做得如此迅速,匹克威克先生还没有来得及好好想一想到底鲍伯索耶先生是否该去,马车已经带着鲍伯作为他的随从之一轧轧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