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行程还没有越出布列斯托尔的街道的时候,这位滑稽的鲍伯依然戴着他工作时用的绿色眼镜,并且使他的态度保持着相当的庄严:仅仅发表许多诙谐的言论,让塞缪尔维勒先生独享耳福;但是,当他们出现在空旷的马路上的时候,他就把眼镜和庄严都丢开了,开了许多荒唐的玩笑,存心要引起过路的人们的注意,使这马车和车里的人物不但成为普通好奇心的对象;在他这些杰作中间,最不出色的,是极响亮地模仿一只有键的号角和炫耀一条深红色的丝手绢——他把它系在手杖上,时而用不同表示尊贵和挑战的姿势在空中挥动。
“我不懂,”匹克威克先生在和班爱伦议论关于文克尔先生和班的妹妹的种种好品质和极安详的谈话中间停下来说,“我不懂我们有什么好老看的,使走过的这些人都如此盯着我们。”
“派头不小阿,”班爱伦答,口气里带着点儿得意。“我相信,他们不是天天都看到这种事情的。”
“可能是的,”匹克威克先生答。“或许是这样。或许是吧。”
匹克威克先生极有可能使自己信以为真了:可是,他那时碰巧朝马车窗外一看,瞧见那些过路人脸上表示的决不是敬意的惊讶,而且好像他们和车箱外面的什么人,正通着电报式的各种消息,因此他立刻觉得这些表现很可能和罗伯特索耶先生的幽默举止有一点关系。
“我希望,”匹克威克先生说,“我们的活泼的朋友在尾座上没有做出可笑的事情呵。”
“啊,不会的,”班爱他答。“除了有点醉意的时候,鲍伯是世上最安静的人了。”
这时候,模仿有键的号角的拉长的声音冲耳而来,紧接着是欢呼和嘶叫声,很明确都是从那位世上最安静的人——或者明白点说,鲍伯索耶先生——的喉头和肺部发出来的。
匹克威克先生和班爱伦先生含有深意地彼此望了望,前者脱下帽子,由车窗探出身去,直到差不多全部背心都伸到外面了,才使他看到了他的滑稽可笑的朋友一眼。
鲍伯索耶先生不是坐在尾座里,却坐在马车顶上,两腿随随便便岔得开开地,歪戴着塞缪尔维勒先生的帽子,一只手拿着极大的一块夹肉面包,另外一只拿着一个很大的有套子的瓶子,津津有味地在享受它们:为了免除单调不时地发一声叫唤,或者和任何路过的陌生人开开玩笑。深红色的旗子仔细地扎在尾座的扶手上;塞缪尔维勒先生呢,戴着鲍伯索耶先生的帽子,坐在尾座的中央,在欣赏两片夹肉面包的味道,脸上是高兴极了;那表情表示出他对于这全部措施完全和充分赞许。
这是足能使像匹克威克先生这样循规蹈矩的绅士气恼的了,但是气人的事还不止于此,因为有一部里里外外装得满满的公共马车这时和他们遇了头,乘客们的惊讶表露得更为明显。而且还有大大小小一家子爱尔兰人一直追随着他们的马车讨饭,喊着一些乱糟糟的恭维话;尤其这家庭中的男人的声音更加吵人,他好像认为这种招摇过市是什么政治的或者别的什么凯旋游行。
“索耶先生!”匹克威克先生在很激动的心情中叫唤说。“索耶先生,先生!”
“哈罗!”那位绅士答应了,怀着他一生的全部镇静向车箱的旁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