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去把他那一百一十八法郎二十五生丁的工资领了。钱装在一只黄色的信封里,出纳员从抽屉里取出,给了他。工资既已到手,他也就带着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情,缓步来到他已在那里度过许多时光的宽大房间里。
他一进门,副科长波泰尔先生便喊住了他:
“啊,是你,杜洛瓦先生!科长已数次问到你。你应当知道,一连两天病假而没有医生证明,他是不会通融的。”
杜洛瓦站在房间中央,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大声答道:
“那又怎样?我才不管这些规定呢。”
房间里一阵骚动,同事们个个惊呆了。好似待在囚笼里的波泰尔先生,也从屏风上方露出了他那张惊愕不已的面庞。
他平素总把自己关在这密不透风的地方,是因为患有风湿病,害怕穿堂风,为了能时时监视其属下的一举一动,他特意在屏风上挖了两个洞。
房间里静得可以听到苍蝇飞的声音。这样过了一会儿,副科长才半信半疑地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才不管这些规定呢。我今天是来辞职的。我已经被《法兰西生活报》聘为编辑,月薪五百法郎,稿酬另计。今天早上,我已开始在那边上班。”
他本想不把这一情况马上就和盘托出,以便慢慢地体味一下他们那种窘态,不想最后还是禁不住此乐趣的诱惑,一古脑儿把什么都说了出来。
然而不管怎样,他的话还是产生了预期的效果。因为一个个都目瞪口呆地僵在那里,动也不动。
杜洛瓦乘机说道:
“我这就去向佩蒂伊先生辞职,然后回来向诸位告别。”
说着,他一径走了出去。科长佩蒂伊先生一见到他,便大声嚷了起来:
“啊,你来了。你应当知道,我是不……”
杜洛瓦没有让他说下去:
“请稳重一点好不好?不要这样大喊大叫……”
身体肥胖、脸色红如鸡冠的佩蒂伊先生,被他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杜洛瓦接着说道:
“这个鬼地方,我早已呆够了。今天早上,我已开始在一家报馆工作,待遇很是不错。现在是特意来向您辞职的。”
说完,他扭头便走了出去。心头积压多日的恨,今天总算得以痛痛快快地发泄出来。
他回到大房间,同昔日的同事握手话别,但这些同事生怕影响自己的前程,谁也不敢和他说话。因为他刚才进入科长的房间后,门一直开着,二人之间后来的谈话,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口袋里装着刚领到的工资,他又到了大街上,先去他经常光顾、饭菜既可口价钱又便宜的餐馆,美美地饱餐一顿。不但如此,他还又买了一份《法兰西生活报》,特意留在他用餐的饭桌上。此后,他逛了几家商店,买了些零碎物品。不过他买这些东西,并不是因为急用,而纯粹是为了叫个店伙计把东西送家去,并因而让人知道他的大名:乔治杜洛瓦。
说过自己的名字后,他还加了一句:
“我是《法兰西生活报》的编辑。”
接着,他向店伙说了说其住地的所在街道和门牌号码,并特意叮嘱道:
“交给门房就行了。”
由于时间还充裕,他又到一家专制名片、立等可取的铺子里,让人立刻给自己印了一百张名片。当然,他不会忘记,在名字的下方写上其新任职务。
在将这一切都办妥之后,他这才去报馆上班。
弗雷斯蒂埃见到他,已完全是一副上司的派头,装腔作势地向他说道: